笨笨到新家的第一天先是刨了很久的门，然后又被关在笼子里嗷嗷地叫了一整晚。
家里隔音不太好，次日手机响起时，沈淮之已经看着周祁珞的睫毛数了好一会，隔壁房间的小狗还在嘤嘤叫，听起来委屈极了，全没了昨晚嗷呜叫唤的气势。
手机在床头柜，沈淮之想了想，还是在周祁珞怀里翻了个身。
周祁珞一只手臂搭在他腰上，他一动，周祁珞便蹙了蹙眉。
“谁啊？”周祁珞眼睛还没睁，身体就追着沈淮之贴过去，声音沙哑地问。
沈淮之刚拿到手机，电话就自动挂断，他看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沉默一瞬。
两人没在床上赖多久，便掀开被起床。
笨笨被冷落了一晚，趴在笼子里，看见周祁珞眼睛湿漉漉的。
周祁珞去开笼子，伸手欲抱它，它别过身子往后扭了扭，还呜了一声。
周祁珞轻笑，揉摸它头发，抱起它去找沈淮之。
沈淮之还在洗漱，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抹什么。
周祁珞进去倚在洗漱台边，“哥哥。”
沈淮之侧目看他。
周祁珞指指他手边的瓶罐，“这是什么？”
沈淮之手从脸上收回，他低头若无其事地拧好盖子，“秦述送的。”
“哦。”周祁珞嘴上应着，却倾身凑近脸。
沈淮之皮肤冷白，近看也看不出任何瑕疵，脸颊却看着比之前红润。
周祁珞在他脸上轻啄了下。
沈淮之抬手遮住他怀里笨笨的眼睛，声音清淡，“笨笨还在。”语气一本正经。
周祁珞笑，又“哦”一声，把笨笨放下，然后掐着沈淮之的下巴尖咬住他唇，身体也挤过来挡在他和洗漱台前，“这样笨笨就看不到了。”
宠物医院的医生说笨笨差不多有三个月了，周祁珞刚随手将他放在洗漱台上，想着他应该不会摔到地上，不过和沈淮之说的一样，笨笨真的有点笨，虽然不会摔下去，但会栽到洗漱池里。
他明明比洗手池高，可以站起来，摔进去后却埋着头撅起屁股趴在里面。
周祁珞捡起被他带进去的瓶罐，又伸手把他捞起来。
还好里面没有水，但笨笨身上的毛还是被打湿几络，周祁珞看着镜子里垂眸拿纸轻轻擦拭的沈淮之，忽然说：“哥哥你抬头。”
沈淮之闻言抬头，镜子里的两人并肩站着，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湿润，旁边周祁珞脸上懒洋洋地带笑，嘴唇和他一样，怀里抱着笨笨，笨笨扭着脑袋眼神也无辜地望着镜子，嘴角往上牵。
沈淮之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垂眼。
反倒是周祁珞盯着镜子看了又看，在沈淮之帮笨笨把毛擦干，准备出去时，又凑在他耳边，漫不经心道：“陈声声也有这个面霜，哥哥我可以用吗？”
沈淮之怔了下，然后从他手里夺过笨笨，落荒而逃。
笨笨被他抱得不舒服，还呜咽了声。
和周妗约的晚饭，中午两人回了沈宅。
早上的电话是管家代老爷子打的。
“张叔。”沈淮之对着迎上来的管家淡声道。
周祁珞将手中拎着的补品盒递过去，也跟着唤了声“张叔”，他之前来过这里，却仍像第一次来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淮之后面。
沈淮之上楼他也上楼，即使管家张叔下意识阻拦，他还是和沈淮之一起去了二楼书房。
沈丛千看见他也不意外，温和地让他坐，又让沈淮之沏茶。
爷俩有段时间没见，快半个月没联系，互相对对方的消息也都是听人说，听人打听，又都心知肚明。
沈淮之压着不耐，陪周祁珞坐在老爷子对面。
沈丛千却并不同他说话，噙着笑细致地问了一遍周祁珞恢复记忆的事。
周祁珞抿唇，开始还拘谨，后面沈丛千一字一句问得多了，他眉眼间也隐约松快起来，还能和沈丛千说笑。
“爷爷，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反正莫名其妙就恢复了。”周祁珞腼腆地笑了笑。
他第一次和周妗一起见沈丛千，他就是怯生生的，面色苍白，将周家那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久不见天日的小少爷演了个十成十。
后来单独见沈丛千，话说多了，他渐渐抿着唇笑，眼睛也弯起来，对沈丛千喊“爷爷”，又说“谢谢爷爷”，那时候沈淮之还没回来，两人还没见过面。
周妗完全执掌南周后，出席宴会都会带着他，将他包装成精致的小少爷。
周祁珞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精神熠熠镜片背后却仍沉着的辨不清情绪的锐眼，嘴角笑意不变，听他提到B市也只是愣了下，然后很快回答，“淮之当时在那边出差，我本来是想过去找他，偷偷……”
他稍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给他一个惊喜。”
沈丛千爽朗地笑，看上去和普通老人无异。
沈淮之坐在一旁，姿态随意地捡了本财经书在看。
芋沿的兔
窗外明亮的光线照进来，今天久违地是个晴天，虽然没有出太阳，但阴云已散去。
房间里茶香袅袅，浓烈的葡萄酒香转瞬即逝。
周祁珞看着沈丛千将视线转向了沈淮之。
用完午饭没多久，沈淮之就提出离开，沈丛千脸色不太好看，两人基本每次都不欢而散，他原本以为这次周祁珞在，沈淮之会稍微收敛着点。
“沈淮之。”他沉声叫沈淮之名字。
沈淮之神色寡淡，从沙发上站起来，“周妗让我带祁珞回去一趟。”
他并不避讳在老爷子面前谈周妗。
沈丛千顿了下。
周祁珞也芋沿尔站起来，点头，“爷爷，姑姑让我们回去吃晚饭。”他眼神澄澈，语气轻快。
沈丛千没有再说什么，只临走前，吩咐管家取了些东西交由他们带给周妗。
直到坐进车里，周祁珞还在笑，他将礼盒往后座一扔便没再管。
“原来你和他相处是这样的？”他转头看向沈淮之。
“关系不好。”沈淮之发动车，“系好安全带。”
周祁珞小鸡啄米地点头，专注望着沈淮之的样子比刚才在沈宅更加乖巧。
“不要乱想。”沈淮之开着车，目不斜视，淡淡地提醒他。
“我没有。”周祁珞笑眯眯地迅速否认。
沈淮之暂时不想和他说沈家的糟心事，至少不是现在。
“我们是先回去还是随便逛逛？”距离吃晚饭时间还早，沈淮之问周祁珞。
“不用了。”
“直接去周家吧。”周祁珞说。
沈淮之嗯一声，打电话给希挽，重新改了礼盒送过来的时间和地址，之前准备给周妗的礼盒先给了老爷子。
周祁珞皱了皱脸，“不用给她这些。”
沈淮之没说话，周祁珞又道，“爷爷刚刚不是给了东西吗，也有燕窝。”
“祁珞。”沈淮之忽然出声，“这只是一种礼节，无关关系好坏。”
周祁珞知道，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周妗又不是真正的长辈。
“她不是我姑姑。”周祁珞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淮之，“周妗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等红灯的间隙，沈淮之侧目看他。
周祁珞破罐子破摔，把事情全部告诉他，“她真不是我姑姑，我小时候在周家见过她，周凛也除了不待见我和我母亲也不待见她。”
所以周妗才那么狠，周凛也一疯，她就趁机收买股票架空南周，随后不知做了什么，将周凛也送进了精神病院，还对外宣传他携款潜逃，至今没有下落。
沈淮之听完神色未变，只随意应了声。
”你……”周祁珞停顿片刻，忽然卡壳。
沈淮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沉沉道，“祁珞，我们之间是我和你，不是沈家和周家。”更不是和周妗。
周祁珞看他一眼，似懂非懂，却依然没忘记那纸结婚协议，他嘴唇翕动两下，点了点头。
到了周家后才得知周妗并不在家，佣人看见两人踌躇上前，叫了声少爷和先生。
周祁珞对这个家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周妗不在正合他意，他拉着沈淮之去了他的房间。
他房间是周妗后来准备的，和小时候的住处完全不一样，周家也早就重新装修过，别墅原先是作过抵押的，后来周妗掌权自然是又买回来了。
她也没什么念旧的意思，纯粹是想入住主卧，以往被周凛也一家占据的二楼都打通做了她的房间和衣帽间以及书房。
周祁珞的房间在三楼，旁边便是客卧。
“之前好像回来找过。”周祁珞记不太清了，从衣柜里探出头，“好像是我刚失去记忆的时候，我回来找过。”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周祁珞想起他以前从B市带了些东西过来，不值钱，但是……
“很重要吗？是什么？”沈淮之在旁边帮他拿着手机电筒。
“一个日记本。”周祁珞摸了摸鼻尖。
沈淮之看他。
“也没多重要，主要是……”周祁珞有些难以启齿，“那上面的东西挺幼稚的，还是找到比较好。”
就是他小时候用过的日记本，已经很旧了，又破又旧，他之前担心被周妗发现，还特意藏起来。
“说不定在家里。”沈淮之说。
周祁珞眼睛亮了亮，“哥哥你见到过？”
“没有。”沈淮之实话实说，“我们待会回家一起找找。”
“好吧。”周祁珞遗憾起身，“那我们快点走吧，别碰到她了。”
“嗯。”沈淮之拿着周祁珞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一个铁盒跟着他转身离开。
上车后却没忍住问，“这里面是什么？”
说是铁盒也不对，是个长方形的盒子，外面锈迹斑斑，没有锁，沈淮之有些不确定，“这是文具盒吗？”
“对。”周祁珞接过盒子兴致勃勃地打开，“哥你看。”
今天天气是真的不错，沈淮之一眼就看到了里面五颜六色的透明玻璃珠。
珠子里面波光粼粼。
是周明明童年的珍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