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寄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要进去的齐言,这会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除了眼睛还有点红外没什么特别的,打眼看过去还是那个冷脸小鬼。

  不过人靠衣装,奢牌店里热乎乎提出来的当季新品总要比某橙色软件上的过季处理更要养人一些,这套衣服穿宋寄身上显得宋寄比昨天好看多了。齐言忍不住夸了一句:“没想到拾掇拾掇,还怪好看的,便宜释传了。”

  虽然整理好了情绪,但宋寄本就不是善茬,怼人的话简直不用过脑子张口就来,“我还能便宜你爸,免费给你做小妈,你问问你爹要不要?”

  齐言:“……”

  早前释传就叮嘱过不要惹这小鬼,当时齐言还不信,嗤笑这说褚南的嘴也够贱,不照样被他收拾过,还怕一个小粉毛?

  现在听了这话,再看看小鬼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只觉得后悔一分钟前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见齐言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宋寄接着就抛出一记白眼,啧了一声后继续往外走。倏然又被齐言叫住,问他去哪儿。

  本来宋寄关你屁事的关字都吐了出来,又想到刚刚他转了一圈没找到释传,让齐言传个话也不是不行。

  省得释传又多想。

  “上班,晚饭不用等我。”

  齐言气笑了,这小鬼要真有个正经工作还能轮到被“资助”的地步?他笑着问宋寄:“你金主就在楼上,你要去哪儿上班?”

  顺便还把刚刚的仇报了回去,“怎么?还有另一家?”

  宋寄的脸登时就绿了,正欲还击二楼便传出声音来:“齐言你是不是闲得慌?”

  抬头望去是重新换了套衣服的释传,宋将怒火收敛起来,扫了一眼释传后飞快地垂下眼眸老实交代道:“你别听他乱说,酒吧的工作是兼职辞职方便,戏院那边我签了合同的,就算要辞职也要提前说,不好旷工。”

  他像做错事一样低着眼睛看不到释传的表情,脑子里飞速想着要是释传不同意要编什么理由和戏院那边请假。

  辞职是不能辞职的,他好不容易才让戏院破格录用他,一年过后还得靠这个过日子。

  释传还没说话,齐言就插嘴道:“那也不能今天就往外跑吧?释传还……”

  他话未说完就被楼上打断,释传声音有些哑,但比先前训齐言的时候语气温和很多,“去吧,让管家帮你安排车子,早点回来。”

  说完便不再看楼下,自己操纵着轮椅进了他房间旁边的书房。

  老板自己都不说什么,齐言自然也不好再多嘴,神情古怪地看了眼宋寄后也跟着上了楼。

  进了书房后齐言才显露出他唐僧的本质,惊诧地开始叨叨:“不是吧不是吧,昨晚把闹得差点进医院,今天就这么由着他进出自由?你什么时候那么善良了?天使投资都没你天使。”

  释传有时候挺烦齐言的唐僧体质,又不能站起来捂住他的嘴,只能装听不见继续自己的事情。

  他很少去公司,一个是身体,另一个则是没必要,公司现在重要的项目都在释燃手上,到他手里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收尾工作,让齐言带着手底下的人做都绰绰有余。

  这会手头上有个他自己谈来的项目,确实没那么多心情来想别的。

  工作上的事情组里的职员发了些邮件,释传慢腾腾把手搭在定制的鼠标上,一点一点地将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打开。

  等待运行的间隙,释传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和桌对面同样也即将进入工作模式的齐言说:“你别和宋寄说我怎么怎么的,你太喜欢夸大事实了,被你一形容我觉得我明天要进火葬场了。”

  齐言手握钢笔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释传:“我夸大?释传你搞清楚,昨天半夜把医生叫家里来的不是你吗?你别跟我说是你家下人半夜病了。我跟他说怎么了?他不该知道你的情况吗?”

  “他该知道,但不是现在知道,也不该从别人嘴里知道。”释传收回视线,郑重回应,算是警告齐言不要多嘴。

  “齐言,小寄和别人不一样,他太讨厌我了,我现在和他说这些没意义的。”

  第一天在酒吧和宋寄相认那晚释传就把他和宋寄的事情告诉了齐言。

  正因为知道曾经两个人都认识,且在那段懵懂的年纪和互相有好感,齐言才觉得这明明就是青梅竹马久别重逢,怎么被两个人硬生生演成了金主和鸭子的关系?

  不仅如此,他想不透宋寄有什么立场去讨厌释传。

  当初的事情根本怪不到释传头上。

  释传用指节慢慢点开策划案,皱着眉扫了一遍立马驳了回去,细节上还是有疏漏。

  他有点生气,特别是见齐言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拢得越发的深,很不客气地虚虚抬起手来对着电脑屏幕指了指,“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这种收尾的项目,呈上来的还能做得那么差,也不知道你怎么带着他们做的?再有下次你和这个人都别来了,我还得手把手教你们吗?”

  这句话一秒让齐言闭上了嘴,释传得以专心于工作。后面的几个项目书倒是还能凑合看,可惜身体确实没那么多体力支撑着他接连长时间地一直高强度工作。才看完一点,护工就在外面敲门提醒他该减压了。

  齐言巴不得释传休息一会,他自己也可以喘口气。听到护工敲门,他立马就站起来巴巴地把释传推了出去,眯笑着将释传送走,说剩下的他接着改。

  他还没敲几行字,又听到了敲门声,以为是下人端茶进来,齐言头都没抬,散漫地应了一声。

  可惜没有端茶递水的下人,而是那个刚刚才和他嘴了一架的小粉毛。

  小粉毛冷冷地站在办公桌前,脸臭得要命,齐言往后仰着戒备地问小粉毛要干嘛,心里盘算的是如果小粉毛是折回来和他吵架,这次一定要吵赢,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骂了。

  没想到小粉毛却掏出一盒烟问他:“你要和我去后面花园抽根烟吗?”

  和先前不同,宋寄虽然脸板着,但耳尖却有点红,眼神也比先前更慌张一些,看上去像个尽力在收敛芒刺的小动物。

  怪可爱的。

  略微慌张的小粉毛又补充道:“要是太忙就算了,我自己去就行。”

  先前齐言想说什么被释传打断了,宋寄在去的路上被这件事弄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揣着事情,别说上班,连路都没法好好走。

  好在今天根本没排他的戏,去到了戏院也只是练基本功而已,请假还算简单。他让司机把车子开到他出租屋楼下,简单地收了几件衣服又折了回来。

  进别墅的时候正好看到释传被护工推进了房间,宋寄想都没想就走了上来,打算趁机会和齐言聊聊。很多事情他非常清楚如果去问释传,释传也不会瞒着,但他张不开这个嘴。

  至少到,他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和释传讲话。

  面对面地关心就更不可能了。

  齐言低头笑了声,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靠背上,顺势站了起来。

  “正好我也累了,走吧,出去抽根烟提提神。”

  有钱就是好,好就好在仅仅是个后花园,也宽阔异常。

  宋寄存心想避开释传,为此和齐言走得特别远,几乎看不到别墅才停下来。他递了一根烟给齐言,自己也抽了一根出来兀自点上,深深抽了一口。

  他的烟是便宜的那种,齐言点上才抽了一口就觉得呛得不行。索性只用指尖捻着并不放到嘴边,就任香烟自己燃尽化作烟灰掉落。

  “释传说他是出车祸才这样的,这句话是真的吗?”宋寄眼睛盯着齐言指尖的烟,有点心疼浪费了一根烟,也懒得再兜圈子,开门见山便问。

  齐言也知道小粉毛不是单纯想请他抽根烟,也很干脆地回他:“确实是车祸,不过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他伤得比较重。”

  不出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奇迹的话,目前来说就已经是释传最好的状态了。

  具体伤得多重,宋寄是和释传睡过同一张床的,他当然知道,这人连胳膊都没法自由活动,伤势如何自然不用再费口舌去问。

  想到昨晚,宋寄又抽了口烟,他接着问齐言:“那他为什么不和家里住了?司机说他和他妈妈关系不好,住着更不自在,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妈妈我认识,他们母子相处我也见识过,不可能会关系不好。”

  在少年时期,释传和他姐姐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存在。相对的他们的父母也是令所有孩子都羡慕的那种父母,开明又温和,教育有方,但不古板。宋寄实在想不出来这种融洽的家长和孩子,怎么就变成了住在一起会不自在的关系。

  齐言比释传都还要大一岁,且不论在工作中谈判沟通本就是他的强项,就单说吃过的饭都要比宋寄多一点。他本想回答的,突然想到这算释传的私事,自己不方便多嘴。

  况且他也有想知道的。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所有所思状说:“我觉得这个问题你该找个机会和释传好好聊聊,毕竟我是他下属,谈论老板的私事不太好对吧?”

  宋寄果然上套了,沉思片刻便不再为难齐言。但同时想到,自己貌似也算半个释传的下属,这么打听释传的事情也不好。

  他把烟头掐灭,打算结束这场无厘头的聊天。齐言却一把拉住他,莞尔一笑反问宋寄:“那你呢?你问这些,是关心释传吗?”

  “你特……”宋寄把脏字咽了回去,他哭过一场,这会又抽了烟,嗓音沙哑,“你特爱说废话吗?”

  他其实没多喜欢说脏话,对着释传算是情不自禁,对着别人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那是关心金主?还是关心释传这个人?”

  宋寄眨了眨眼睛,一瞬间语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论是金主,还是释传,不都是一个人么?

  齐言又笑了一声,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释传说面前这个小粉毛可爱了。

  “既然关心,那为什么不自己去和释传讲,要在这问我?我觉得你和他问题很大啊,不打算聊聊吗?”

  宋寄愣了一下,觉得一根烟根本打不住。

  今天是搞什么?怎么每个人都在说聊聊这件事?先是释传主动开口,说要聊聊。后面听到他在和戏院请假,司机也这么说。说释传其实挺关心他,可能两个人平心静气聊聊会更好,不然每次半夜跑出来释传会很担心的。

  现在连齐言也提这件事。

  可问题的关键是……

  宋寄又点了一根烟,散漫地转过头盯着远处的窗户说:“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和他聊的。”

  他自嘲地笑了声,“以前是太小了,那会你问我我可能还会有满腔的积怨要和他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现在见得多了,就算我再没文化、再没教养也明白,有些事不能怪他。”

  “所以我和他,没什么可聊的。就这样吧。”

  远处的落地窗只拉着纱帘,影影绰绰间宋寄恍若能看得到昨晚他睡的那张床。

  不知道是想象力太好,还是印象太深刻,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宋寄却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看到释传是如何躺在床上。或许还和昨晚那样,身后软垫将他撑起,一双怎么都舒展不开的手虚虚搭在被子上。

  齐言怪怪地看了看宋寄,又顺着他的目光也抬头看了眼那道落地窗。

  他更加不解地问宋寄:“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啊?”

  其实这句话在肠子里拐了几个弯吐出来后早已经变了味,也削弱了原本齐言想说的话。

  他想问的是:“那既然不讨厌,为什么还对释传这样,释传欠你的啊?”

  宋寄颓丧地抽了口烟然后将白雾尽数吐出,袅袅尘烟中他看落地窗又不是那么清晰了。

  他将头偏过去,不看落地窗,也不去想落地窗里的人。

  说是回答,又像发问。

  具体问谁,他也说不清,总之不是问身边的齐言。

  “我啊,九岁就追着他跑了。九岁……”宋寄笑了起来,肩膀跟着抖了抖,指尖的烟灰也掉了一地。

  “九岁,能知道什么?可是我还是追着他跑了那么多年。他都那样对我了,我怎么可能还能不管不顾地喜欢?没办法喜欢,又舍不得忘了,总得找个什么理由惦记着吧?”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不过还算在日更范围内。

  还是用手机码的,可能有虫,回头再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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