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高岭之花移栽指南(近代现代)>第22章 有意思么

  孟辰安有些脑震荡,又被冷风冷雨一打,整个人都不太好,他浑浑噩噩地听到男人的话,脑子慢了半拍,一时跟不上对方节奏,只能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然而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自己的手臂已经被牢牢抓住,谢承洲强势地将他从车里提溜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身旁的后车座里。

  等醒悟的时候,自己已经和谢承洲并排坐在车里,暖气的温度刚刚好,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暖,他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让原本专注于文件的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孟辰安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强打起精神说:“很抱歉,谢先生。”实际上他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也并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窘迫,比起让谢承洲绑架似的拉上车,他更愿意坐警车离开。

  他搞不懂谢承洲的心思,之前很厌恶自己,还出言羞辱,现在撞了他的车,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捎自己一程。

  “谢先生,要去医院吗?”司机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孟辰安婉拒,“不用了,前面放我下来,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司机没有应声,欲言又止地望着谢承洲。

  男人将文件翻页,头也不抬,“送他回家。”

  孟辰安还要说点什么,被男人凌厉的一眼瞪得失语,只能报出一串地址,闭了嘴再不说话。

  车辆驶离现场,头顶浓重的暗云被甩在身后,雨势虽然还是很大,但比起刚才如同洪灾泛滥的阵仗已经好了很多。

  因为一辆闯红灯的电瓶车从斜刺里钻出来,司机猛地一脚刹车,导致后座的两人被惯性带着往前冲的同时,被谢承洲随手放在身旁的文件也散了一地。

  孟辰安弯腰去捡,又想起这可能涉及到商业机密,只能不尴不尬地停顿了动作,可白纸黑字还是映在了他瞳孔里,让他很震惊。

  只因谢承洲看了一路的文件就是他当初交给康琪送到谢氏的那份。

  谢承洲手指点在纸张上,说:“方案写得不错,就怕是纸上谈兵。”

  孟辰安听出了言外之意,他不由地高兴了些许,快速地说:“谢先生您问。”这份方案是他花了很多心血完成的,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清楚里面的细节,即便现下状态不佳,但他自信能为对方答疑解惑。

  谢承洲并不客气,他的问题毒辣刁钻,孟辰安知道他有意为难也不恼,心平气和地与他聊了一路。

  到最后,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再像那晚酒会时一样排斥自己了。这是个好兆头,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不是那么糟糕。

  谢承洲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让孟辰安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明白这种事急不来,当场拍板的可能性也不大,对方既然看了方案还问得如此细致,起码比自己预想的多了三四分可能。

  想到这些他也放平了心态,眼看车辆进入小区,他对谢承洲说:“谢先生,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也很感激您。”

  谢承洲点了点头,坦然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和谢意,“你的车我助理会处理。”

  孟辰安笑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目送孟辰安进入大楼后,司机调转车头缓缓地朝小区大门开去。

  谢承洲的目光落在身旁被孟辰安身上的雨水沾湿的皮质座椅上,手指划过那片水痕,似乎上头余温未冷。

  冷不防司机惊诧的低呼传到他耳里,“唉,那辆看着像冲书少爷的车。”

  谢冲书?

  谢承洲透过玻璃和外头的雨幕一眼看清了那辆眼熟的车,这还是前年送给对方的生日礼物,上牌等一切事宜都是让蒋震明去办的。

  要是没记错,谢冲书的住所距离这小区可不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天气也不像来访友的。

  对方的车飞速地与他交汇而过,由于这辆他不经常坐,谢冲书又心里有事,匆忙间倒是没有认出来。

  “别让他发现,跟上去。”司机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借着滂沱大雨跟在对方车后。

  结果兜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刚才那栋住宅楼前。

  司机亲眼看到谢冲书将车歪在花坛边,横冲直撞地冒雨跑进了大楼,他心里犯嘀咕,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老板的态度。

  谢承洲盯着单元门看了许久,怀疑的种子随着大雨落在肥沃的土壤里迅速生根发芽。

  “走吧。”

  “是,谢先生。”

  ***

  孟辰安正拿毛巾擦头发,就听见有人在按门铃,开门一看,谢冲书浑身湿透,两条裤腿蓄满了水,淌在门口的地毯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迹。

  孟辰安想也没想就甩上了门,不管外头怎么叫门哀求他还是觉得心绪难平。

  他在门边站了会儿,谢冲书铁了心要和他僵持下去,孟辰安越发烦躁,他踱了两个来回,实在受不了这动静,干脆躲到书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打开电脑开始办公,可是条款、数据都像活过来似的,在显示屏上不断扭动变换,他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这场暴雨带来的燥郁和烦闷,整个人像是吸饱了雨水的棉花,连精力都被这份沉甸甸的重量消磨殆尽。

  书房的门隔音效果很好,他本该听不见玄关那边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精神衰弱导致的错觉,总觉得那些扰人的声音仍在耳畔不停地折磨他。

  他淋了雨,衬衣和裤子被体温烘得半干,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像是湿冷的软体动物黏着在上面,令他不适。

  因为谢冲书,他根本没有洗漱的心情,他在书房里坐立难安,挂钟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加重了煎熬。

  孟辰安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通过猫眼朝外头张望。

  门外的世界被猫眼大肆地扭曲变形,光怪陆离到失真,谢冲书的身影也不例外,他像不断膨胀融化又被强行捏成一团,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面目。

  孟辰安又轻手轻脚地走了,接下去的时间内,他反反复复地从客厅、书房来往于玄关,每次看到的都是谢冲书垂着头站在门外的样子,像尊雕塑,连姿势都没有变动过。

  无奈之下,他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小区物业的效率很高,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孟辰安的心被吊得老高,当外面的动静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时,他仿佛被抛向了半空,失重感令他下意识忘记了呼吸。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他在猫眼里确认了好几遍,又开门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发了会儿呆,才行尸走肉地回到屋里。

  结束了,他想。

  然而物业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孟先生,很抱歉,您还是下楼看一下,那个人他……要是出事就不好了,外面雨这么大……”

  孟辰安冲到阳台上,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借着小区里昏黄的路灯,只能看到有个黑点驻足不动。

  真是荒谬,这是做什么,又是做给谁看。

  以为这样的苦肉计就能让他心软,真是异想天开。

  他拿备用机拨打谢冲书的电话,除了忙音还是忙音,最后都以机械的女声结尾。

  孟辰安气得砸了手机,拿了雨伞就朝楼下冲。

  谢冲书像块被雨水反复冲刷的石头,意识开始迷离,连睁眼的力气也所剩无几。

  孟辰安气笑了,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雨声几乎盖过他的声音,“谢冲书!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到底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谢冲书踉跄着前扑想要抓住孟辰安,可脚底如同灌了铅水一样沉重,无法跟上思维的步伐,他跌在水坑里,泥水从脸颊滑进领口,像个小丑。

  孟辰安觉得他是个虚情假意的骗子,当面蜜糖背后捅刀。

  他撑伞的手微颤,在风吹雨打中几不可察,“不要再来纠缠,滚。”

  听话的谢冲书就不是谢冲书了,雨这么大,他什么也没听见,执着地拉住孟辰安湿透的衣摆,借着支撑住浑身的重量从雨里爬起来,他一把搂住对方,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走!我不走!”

  孟辰安推他,伞在拉扯中被风吹上了半空,在雨中打着圈飞远。谢冲书靠着一股蛮力死命箍住他,除了不断重复自己不会走的决心就是一遍遍地求他原谅。

  孟辰安冷笑,“谢冲书,有意思么?无聊的爱情游戏有意思么!”

  “不是爱情游戏!不是!”谢冲书嘶哑的嗓音越来越低,他整个人都依靠孟辰安才能在大雨里站立。

  “不是爱情游戏,我是真的……”他浑身高热,被冰冷的雨水浸透后仍像个火球一样熊熊燃烧。

  孟辰安触手一片滚烫,吓了一跳,“谢冲书!谢冲书!”

  对方伏在他肩上已然晕死了过去。

  无力感爬上心梢,孟辰安很想任性地不管不顾,他抹了把脸,最终认命地将人从雨里捞起来,费力地拖曳回家。

  他顾不上收拾自己,将浴缸注满热水,把人三两下扒光扔了进去。

  谢冲书人事不知,死猪一样地泡在水里,背脊贴着浴缸壁,一不注意就滑溜了下去,他鼻梁下的半张脸全部陷进水里,差点溺死在里头。

  孟辰安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没干过帮人洗澡的活,要是一时的心软导致意外谋杀,他情愿谢冲书被大雨冲走也不要在自己面前碍眼。

  他用软毛刷胡乱地在对方身上刷洗了几下,纯当泄愤,等浴室的温度升高,谢冲书苍白的身体开始呈现粉红色。

  孟辰安又将他从水里拽出来,用浴巾擦干净身体,自己的衣服对谢冲书来说有点显小,但现在也只能将就。

  等把谢冲书收拾干净从浴室拖回床上,孟辰安自己差点虚脱得倒在地上起不来。

  他越看这张脸越愤怒,想趁着人没意识扇两巴掌又下不去手,只能锤了两下床板代替。

  谢冲书这一作死,直接让小感冒升级为高烧,体温将近39℃,烧成了小火人。

  孟辰安只能认命地服侍他,又是喂他吃药又是拿冰袋。

  世上犯错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谢冲书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躺在床上享受自己这个受害者的照顾。

  他带着发泄不出的愤懑囫囵冲了个热水澡,床被鸠占鹊巢了只能守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