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高岭之花移栽指南(近代现代)>第86章 婚前(小谢再登场)

  晚上回去的路上,孟辰安对谢承洲说:“找个时间,约上我们的律师,商讨一下婚前协议的细节。”

  谢承洲没有立刻答应,车停在红绿灯路口,他转头看向孟辰安,神色被路边五光十色的霓虹打成一片光怪陆离。

  孟辰安嗤笑道:“这是最理智的做法,也是出于谨慎的角度,对你对我都好。若是将来……你也不至于太为难……”

  “好。”男人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伴随着他的节奏,前方信号灯上的数字疯狂倒计时,“辰安,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势逼迫你的恶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

  孟辰安还来不及回答,红灯已经转绿灯,后方的车辆见他们不动弹,喇叭声拉长了腔调前赴后继地催促他们。

  谢承洲踩下油门迅速拉近与前方车流的距离,他目不斜视,眼中灯影飞掠而过,说:“不管你把我想成什么模样,放心,我绝不会丢掉自己的原则。时间、地点后续会告诉你。”

  孟辰安点点头,这件事就在口头约定下谈妥了。

  元旦后,经过双方律师的多次沟通协商后,这两个即将迈入婚姻殿堂的人在婚前协议的终稿上各自签上了名字。

  临近农历春节小长假的某天下午,孟辰安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就看到祝淮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外头,一见到自己就迎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

  祝淮是个没眼色的,笑得春花灿烂,嗓门还不知收敛,当着那么多还没离开的集团高层就瞎嚷嚷,“孟总,谢先生派了助理过来要和您确定婚礼的邀请人员名单。”

  他话音刚落,周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一浪盖过一浪,差点将孟辰安淹没。

  知道其中蹊跷的康琪故意干咳数声,一个劲地朝祝淮使眼色,谁知这个二百五的脑回路根本不和她在一个频道上,连最基本的机锋都看不懂。

  等回到办公区域,康琪忍不住用文件夹赏了祝淮一记爆栗,她没好气地说:“下次机灵点。”

  她接过同事刚泡好的茶亲自端进了办公室。

  孟辰安正在翻看名单,章助理坐在旁边解释说:“这是谢家那边初拟的婚礼客人名单,您先过目。谢先生派我来主要是问问您这边的名单确定了没?如果大致有数了,就交给我一起带回去吧,到时候我这边制好了请柬统一送出去。”

  在谢家的名单里,孟辰安很轻易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谢冲书。

  这三个字大喇喇地杵在名单头部位置,很难让人视若无睹。

  章助理一直在观察他的面色,见他盯着名单不说话,故作疑惑地询问:“名单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上头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孟辰安懒得细看,他合上后还给章助理,“我这边的名单稍后让康琪给你。”

  该说的都说了,孟辰安喝了一口茶,准备送客。

  没想到章助理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样册给他参详。

  孟辰安无奈,只能耐下性子翻开来看,才发现里面是上百来种请柬的款式,他粗略地翻过几页,就被那些或奢华精致或花里胡哨的图片刺得眼睛疼。

  心里的烦躁悄然滋生,他很快又将这本厚实的样册还给了对方,漫不经心地说:“让谢先生按照他的喜好挑一款便好,不用来问我。”

  章助理要不是职业素养好,差点维持不住嘴角微笑的弧度,他不由地往前凑近了一点,劝孟辰安,“毕竟是人生大事,一生只有一次,参与到每一项环节中才有意义。”

  孟辰安却不是个会被旁人轻易影响决定的人,他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见劝不动,章助理也歇了心思,随意地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

  回到谢氏,章助理准备先去见谢承洲,不巧的是,对方正在会客,他只能先在秘书室等,期间邮箱弹出提示消息,是孟辰安的秘书将拟好的宴请名单发了过来。

  他将名单打印出来,等客户走后,连同那本样册一起带进了办公室向谢承洲交差。

  谢承洲捏着那张纸看,问他:“怎样?人什么反应?”

  该怎么说,章助理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打好了腹稿,他是谢承洲的人,不会也不该替孟辰安隐瞒什么,他只会将在孟氏的所见所闻如实汇报。

  谢承洲听完没有立刻说什么,他将那份名单扔在一边后,去翻那本样册。

  章助理见他轻车熟路地翻到其中几页,将图样一一拍了下来。

  谢承洲将照片发给孟辰安:[挑一张]。

  那边倒是没让他等太久,不出两分钟,就有了答复:[第五张]。

  这下,男人总算舒展开了眉眼,露出点愉悦的情绪来,战战兢兢的章助理也不由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谢承洲:[晚上我来接你]。

  这回,那边没有很快回复,过了十来分钟才有动静:[好]。

  男人的两根手指在样册上敲击了两下,说:“样式就用这张,名单没问题,你尽快去办,然后将请柬送出去。”

  章助理都记了下来,他拿上样册和名单正要走,又被叫住了。

  谢承洲深邃的五官镀上了冷色,宛如是隆冬的湖面结了一层冰,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说:“谢冲书的那张请柬先不动。”

  “嗯?”章助理疑惑的同时静候他下文。

  男人微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挑个恰当的时候,让国外的谢冲书自己‘察觉’,懂么?”

  恰当的时候?章助理实在不明白谢承洲心里的这个“恰当”究竟是什么时候。

  这样一桩似是而非的差事,要完美地执行,难度实在太大了。

  章助理十分为难,但又不敢当着谢承洲的面提出异议,只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这位难伺候的主,希望他能突然大发慈悲多给自己点提示。

  谢承洲斟酌了片刻,朝人招了招手,略略提点了他几句。

  晚上他如约去孟氏接人,他挑的时间很巧。

  这个时间段,集团大楼里的人都很活跃,三五成群地下班离开,就连前台的小姑娘都在补妆准备交接班。

  谢承洲的出现,让这些急着要开溜的社畜都不自觉地放缓了步伐,有的甚至干脆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在看稀有物种一样盯着他瞧个没完。

  只因,即便以前不认识谢承洲本尊,但前几天两家集团的官博已经在平台上公布了婚讯并附上了新鲜出炉的结婚照,两人出色的家世背景和过人的绝佳外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谢承洲并非第一次来孟氏找孟辰安,可之前几次他不是等在大门口的车里,就是在人少的时候进入大厦,很少像这次一样堪称招摇过市地来找人的。

  他自己适应性良好,可等孟辰安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后,被这些充满八卦、好奇的看热闹目光打量盯梢的时候,对方就做不到谢承洲这样的轻松自在了。

  孟辰安是个不喜欢私人感情生活被大肆宣扬的人,这部分内容对他来说是很隐私的东西,外人的肆意窥探和关注会让他不舒服。

  他脸色微淡,却没有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任性地甩开谢承洲突然伸过来拉自己的手。

  回去的路上,谢承洲问他:“名单白天看过了?”

  “章助理没和你汇报?”孟辰安不觉得对方会忘记回去交差,现在男人又提起这茬,只能说他不满足于白天的那场试探,现在还想亲自试一试。

  孟辰安讨厌这样的小伎俩,他没有点破,放任谢承洲独自表演,展现他拙劣的演技。

  谢承洲:“很抱歉,我和谢冲书的关系无法改变,将来会给你造成的困扰和难堪,希望你可以谅解。”

  孟辰安觉得这话着实可笑,婚姻是将两个不同的个体和家庭融二为一,男人明明清楚谢冲书的出席会带来的尴尬并不是单一的,却一口一个“给你造成的”,难道自己脸上过不去,作为他伴侣的谢承洲,就能面上有光?

  因为心里有气,孟辰安忍不住出口扎对方一刀,他漂亮的眼眸斜刺里地盯着人看,颇有些恃靓行凶的乖张妄为,“我是谢冲书的前男友,会困扰、难堪,那你作为他的继父,良知和道德上过得去么?”

  “辰安,你们两人分手主要原因不在我这边,这一点我很久以前就和你坦白过,你不该将过错全部推到我身上。”

  谢承洲叹了口气,落寞不似作伪,又很快被坚定替代,“不要说我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即便有,在你的问题上,我也不会在乎。”

  “你要指责我道德败坏也好,寡廉鲜耻也罢,对你,我绝不会让步。”

  孟辰安听了没多少感动,他说:“谢承洲,你既然这么喜欢高空走钢丝,可千万要当心别轻易翻了跟头。”

  “只要你不给这个机会,我永远不会栽下去。”

  这个危险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等车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谢承洲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婚后你就搬来香鸢山的庄园和我一起住。”他担心对方抵触,又补充道,“外界都以商业联姻的眼光看待我俩,即便是这样,头两年该做的戏也要演到位。我给你布置好了房间,这一点,你不会拒绝吧?”



  孟辰安:“我的物品收拾好后会陆续送过去。”

  “我派人过去帮你。”

  “不用。”

  男人笑了笑,没再固执地坚持。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春节后,随着婚礼的日子逐渐逼近,不管是在集团,还是外出,孟辰安收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婚前祝福,他整个人也在这些不知真心假意的恭维中越发麻木。

  那些眯着眼、嘴角上扬相同弧度的人在他眼里渐渐趋同,像是一张张光洁的面皮套在眼耳鼻喉上,如同怪物一般仰着一张怪诞没有五官的脸孔将他包围。

  春日在市区马路两边一夜绚烂的桃、杏、紫荆的报讯声中悄然降临到了S市。

  还没怎么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就被连绵的春雨浇得刺骨寒凉。

  前两天,谢承洲还玩笑地和孟辰安说,幸亏他俩都是男人,不用穿婚纱裙子,不然这种鬼天气真是够麻烦的了。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私下里却找人去问了气象专家婚礼当日的天气情况,对方没敢打包票,只用一个抽象的百分比概率十分官方地回复了谢承洲的心血来潮。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即便家财万贯、说一不二的谢承洲谢先生,也没那个神通命令老天爷说放晴就放晴。

  一切皆凭天意。

  雨持续到了婚礼前一天的晚上,孟辰安草草吃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而听到外头呼啦啦地刮起大风,将小区楼下的绿化吹得癫痫似的摇摆。

  巨大的动静将电视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掩盖了大半,没过多久,原本绵密的细雨突然猖狂着变成筛豆也是的大小,砸在玻璃上,像是随时能穿透最后的屏障侵入进来。

  孟辰安心里隐约有丝不安,客厅里挂钟秒针的走动声又将这种不安逐渐放大。

  他扔下抱枕走到阳台上想检查窗户是否关严实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举动让他很快愣怔在窗前,瞳孔紧缩。

  隔着夜色和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昏黄的路灯光晕下,有个黑影凝固在楼下雨幕里纹丝不动,因为能见度太低,孟辰安一时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个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也许是个来不及拖走的垃圾桶,也许是被风刮来的广告牌……

  他不断猜测着,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频率却越来越迅疾,越来越剧烈。

  过了很久,那个黑影既没有被风刮走,也没有凭空消失,仍旧不动如山地杵在那边,像是在那片地上生了根发了芽。

  孟辰安的两条腿如同被灌了铅水,沉重地无法挪动分毫,雨水与他的脸只隔着一道玻璃,土腥味不知不觉地钻过缝隙飘进了心肺里,呼吸之间伴着一股潮湿的黏腻冷感,令人不适。

  直到时针指向九点,孟辰安已经站着看了半个多小时,外头的风小了许多,苟延残喘地继续呜呜咽咽,雨势却一点没有减弱的趋势。

  孟辰安眼睛盯得生疼,很多错杂的光斑在眼前飞舞,阻碍了他的视野。

  他突然转身奔出阳台,拎起玄关上斜靠着的雨伞就往楼下冲。

  外面的世界被雨水圈禁住,除了嘈杂的风雨,间或有几句几乎被遗忘的甜言蜜语从四面八方刺入孟辰安的躯体。

  他在滂沱雨幕中见到了谢冲书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年半没见,对方变了很多,发型变了,穿衣风格变了,就连棱角都比记忆中的模样要硬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