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注视下一上午的小狼崽,终于挨到中午换下了霍渊的衣服。

  铁图伸手道:“给我吧,洗完了给霍将军还回去。”

  花河砸吧砸吧嘴,想了想道:“算了,我自己借的衣服我自己洗。”

  铁图笑道:“你还会洗衣服,省省吧你。”

  小兰王不服:“不会才要学嘛,将来你娶媳妇了不跟着我了,我怎么办?”

  铁图挑眉道:“你就不会娶个贤惠媳妇帮你吗?”

  小狼崽子红着脸,滚在床上,说道:“我才多大,娶什么媳妇。”

  乌罗凑过来:“我看烈叔家的姑娘热玛对你挺有意思啊。”

  小兰王笑笑:“热玛啊,她可是我的好兄弟,别瞎想。”

  铁图和乌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要等小兰王开窍,还得过几年。下午是花河最头疼的射箭训练,老大个不情愿,拎着弓垂头丧气走到校场上。

  连将军一身华贵的骑射服,手提上好乌木长弓,就连背着的箭袋扣都嵌着南海珍珠。

  “他到底带了多少行李来。”乌罗吐槽道。

  连清见集合完毕,说道:“今日由我亲自教导射箭,诸位领略要点。”

  底下的柔北人都露出不屑的神情,胆子大的喊道:“连将军,射箭是我们柔北人的强项,要教也该是我们教汉人吧。”

  盾柯立刻补刀:“是啊,要不让花河来教吧,他最擅长射箭了。”

  部落众人哄笑起来,就连乌罗和铁图也忍不住,笑得浑身乱颤。听到花河的名字,霍渊从校场高台看过来,正看见他一脸尴尬地站在队伍里。

  小兰王倒也不恼,他真是天生缺射箭这个技能,无奈扶额道:“你们说你们的,何必带上我。“

  连清心高气傲,哪里忍受得了旁人对他的指责,立刻搭弓,隔着百米远正中靶心。这样的准头在普通人里算不错的,连将军骄傲的仰着下巴。

  霍渊只静立一旁,默默看着不作声。

  连清拍拍他道:“你不擅长射箭就算了,我知道你不碰剑以外兵器,若无其它事,就回去养伤吧。”

  霍渊摇头道:“不必,我在这里看一会儿。”

  接下来定靶五十米练习,小兰王拿着弓,脸色还行,毕竟这刚开始还是简单的。

  身旁的人纷纷搭弓,基本正中靶心,小兰王也拉弓,蓄力,瞄准。

  箭嗖的一声飞出去,正好打在靶下的木杆上。

  花河:……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众人哄笑起来,盾柯笑得打翻箭筒,散了一地。

  “我说花河,几天没见你这射箭技术又进步了。”盾柯竖起大拇指。

  花河翻了个白眼。

  连清一脸不可思议地走过来,看看花河,又看看靶子。

  小兰王白眼快翻到天上去:“看什么看,不…不就是不太擅长射箭么,用得着这么盯着我吗?”

  连清笑了:“我这辈子没见过五十米的定靶射不中靶子的,稀了奇了,来,我教你,还不信了。”

  花河耸耸肩,心里道我爹呼兰王都没给我教会,就凭你?

  连将军教完技术要领,要花河自己开弓尝试,他站在一旁指导,突然耸鼻子道:“怎么一股奶味?”

  乌罗指着花河道:“他身上的味道。”

  连清向小狗一样凑过去,在花河身上嗅了半天,花河不耐烦推开他。

  “还真是啊,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一股奶味,跟只没断奶的小崽子似的。”

  盾柯射出一支箭,冷哼道:“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花河反唇相讥:“你知道乳臭未干什么意思吗你,咱俩的汉文水平半斤八两,跟谁这装呢?”

  连清打断他们:“别吵了,你赶紧再试一次。”

  小兰王听话地搭弓射箭,这次好一些,好歹碰到靶子了,就是歪的离谱。

  “不是,”连清语塞,“这就五十米,怎么就能射不中呢,你平常在柔北怎么打猎,这个距离就是打鹌鹑也打不着吧。”

  小兰王嘿嘿一笑:“所以我养了狼,不用自己动手嗷。”

  连将军最终还是放弃了花河,教他射箭真是古今第一难事,随着靶子越挪越远,小兰王更是连箭靶都碰不着了,干脆乱射一通。

  嗖,一支箭出去,打歪了铁图的射出的箭,两只箭歪在一旁。

  铁图:“……我是不是该夸你挺准,移动的箭你也能给我射下来。”

  花河:“你非要夸也不是不行。”

  霍渊看了半天,见连清正神采奕奕地跟人显摆自己的准头,没注意到这边,便慢慢从校场靠过来,捡起花河丢在一旁的弓。刚才他因为捣乱被铁图和乌罗勒令在一旁看着,不准动手。

  “常宁兄你来了。”花河坐在地上,笑着招呼。

  霍渊看看手里的弓,又递给他。

  花河摆手道:“不了不了,一会儿铁图他俩要打死我。”

  霍将军坚持道:“花郎试试,我来教。”

  花河刚想质疑一下你行不行,后来转念一想,就凭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射箭技术,是个能开弓的人都能教他,于是乖乖站起来,接过霍渊手里的弓。

  “你平日里用什么武器?”霍渊一边递给他箭,一边问。

  “月钩刀。”花河说着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刀递过去。

  霍渊接过来一看,是一把小巧的短刀,比匕首稍长一些,刀刃如亏月的弯钩,整把刀如同在铜水中淬火而生,通体孔雀蓝,触感冰凉,刀刃极致的薄,仿佛能一手掰断,却又坚硬如石,锋利无比。刀鞘和刀柄刻着复杂的图纹,刻印着鹿角。传闻中极乐天的真身便是一只雄壮的梅花鹿,巨大的鹿角孕育世间生灵,刀柄刻着柔北文,霍渊看不懂。

  “好刀。”霍渊叹道,“叫什么名字?”

  花河道:“不是写着呢吗。”随后才想起霍渊不识柔北文,便解释道:“那两个字用汉文翻译过来是鹿灵。”

  霍渊道:‘这刀从你开始习武就跟着你了。“

  “你怎么知道?”花河惊奇,“宝刀认主,父亲用我的脐带血滴在刀锋上,从一出生,它就是我小兰……不是就是小爷我的刀。”

  差点说漏嘴,还好圆了过去。

  霍渊将刀还给他,淡淡道:“此刀弯如月钩,极难掌控,你从小便习惯一侧发力,双手不均衡,自然射箭吃亏。”

  花河笑道:“原来如此啊。”

  “发力均衡些就好了。”霍渊道。

  花河试了试,虽然还是很难看,但是比之前好多了。连清转完一圈,又凑过来,花河注意到,霍渊见他竟立刻退了几步,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

  “干什么呢?”连清看看霍渊又看看花河。

  “闲来无事,随便看看。”霍渊答道。

  连清哦了一声,对花河说:“我们霍将军从不拿剑以外的武器,真想看看他射箭,估计比你好不了多少。”

  花河打量一下霍渊,他仍是素衣,连挂剑的腰带都没配,细细一想,这么多天除了在溪边祭祀那次,滞骨如烂铁一般被霍将军插在石头里当墓碑,其余时间,霍渊从未配剑。这就奇了,如果按连清所说,霍渊爱剑竟到了其他武器均不碰的地步,又怎么不把那把御赐的天下名剑日日带着呢?

  霍渊立刻辞别连清,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人离开了校场。花河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一阵堵得慌。

  连清虽然喜欢耍官威,为人却是个喜欢说话的话痨,日日混在士兵里吹嘘自己,这么多天来早跟大家打成一片,也没人记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右将军,插科打诨好不热闹。霍渊却不同,大家见他依然如见瘟神,避之不及,大气也不敢出。

  “哎,霍将军今年多大啊。”花河捅了捅连清。

  连将军皱着眉拍掉了他的手:“别没大没小的,放尊重点。“随后又道:”比我大一些吧,今年二十三。“

  花河道:“看来常宁兄比我年长六岁。”

  听见他这一声常宁兄,连清难得正经,警告道:“出于好心劝你一句,离霍渊远一些,不要如此称兄道弟的,对你不好。”

  花河奇怪道:“为什么,就唤他个字,怎么这么严重,你们汉人不就是喜欢互称字以表亲密的吗?”

  “没有为什么。”连清扭头走了,留下这么一句,弄得花河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