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老——师——”

  “你终于回魂了?愣着干嘛呢, 我给你买的烟花太好看,你都看傻了啊?”

  “有这么漂亮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放够啊?那我再去给你买点?”

  “没事, 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我压岁钱发了很多的, 我家里人特多!你放心,我秉承着我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我知恩图报感恩师德, 我愿意把压岁钱的一半都花在你身上!你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的神话我的super star啊老师!”

  “走走走, 我给你买小的, 咱俩去风藤原自己悄悄放,不看这大的了!”

  “你想看啊?……好吧, 那我陪你看。”

  “但我还是要买!等这个烟花放完了, 咱俩去风藤原放自己的!”

  “当然不一样啊,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浪漫!现在看烟花是大家都在看, 但是待会儿咱俩自己放,就是咱俩自己的烟花!”

  “那多tm豪横啊老师, 你懂不懂这里面的含金量!那是我俩的!就只是我俩的,不是别人的, 就是你跟我,咱们俩自己的烟花!”

  噼里啪啦的烟花声。

  很吵, 但霍柏衣没觉得烦。小刺客跳下了楼去,在烟花声里声嘶力竭地朝他嚷嚷,耍着洋贱说要去给他买漂亮的仙女棒。

  霍柏衣眼皮抖了抖, 耳边的烟花声消散了。

  他睁开眼, 窗外是夜里的寒风。

  霍柏衣头疼欲裂, 他费劲地翻了个身,侧着身在床上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等头痛消下去一些, 他松开手,终于有力气环顾四周了。

  太暗,他没戴眼镜,看不清,但他知道自己躺在床上。

  那这里多半是他的酒店房间。

  霍柏衣伸手摸索了一下,摸到了手机。他拿到手里点亮屏幕,已经夜里四点多了。

  他用手机屏幕的光照了一下四周,在枕头另一边找到了眼镜。他戴上眼镜,这果然是他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替补虾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盖着个毯子散着头发,睡得特别香。

  霍柏衣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他隐隐感觉出来,自己犯了病的时候估计是被战队的人撞上了。

  不然也不会留个人在他房间里面看着他。

  霍柏衣试图回想,刚一动动脑子,头就又开始疼。

  霍柏衣在心里骂了几声娘,揉揉太阳穴,解锁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眼,战队的人却没什么消息。

  联盟选手的群里倒是热闹得很。

  都这个点了,还有人在说话。

  职业选手都是夜猫子,正常。

  霍柏衣本来不想看,但冒出来的一句新消息让他突然愣住。

  【DYBK-milk:所以这次ASD是谁出事了,大半夜的突然出来个延赛申请】

  霍柏衣点了进去。

  【FL-季节:谁知道啊,看这意思肯定是临时出事,昨天不是你们打吗,没看见他们出啥情况?ASD去观战了啊,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YU-wine:就是】

  【DYBK-神光:谁有空看他,打比赛呢】

  【DYBK-胖鸽:就是,队长说得对,都忙着呢,谁理他】

  【YU-丢:(图片)】

  【YU-丢:有人扒出来了,好像是苍爹】

  那张图片是微博一个博主发的截图。他从几个观众在场地录下的录像里截了图,缜密推理出了ASD出了什么事。

  图上标的非常明白,霍柏衣最先拿着手机往场地最北边的安全出口去了,出了门进了楼道。

  之后是辛青,他站起来找了过去。

  接着,ASD战队经理牧凡森起身过去。

  这三个人通通都没有再回到比赛场地里,甚至又过十几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走到ASD这边说了什么,那一群人腾地就全站起来,朝着后台冲了过去。

  霍柏衣看得两眼发黑。

  联盟群里还在讨论:

  【ZER-上听:这是有多严重,必须得延赛三天才行啊?】

  【FL-山川:我都准备好了,他突然告诉我不打了,可恶的红毛】

  【FL-季节:可恶的红毛】

  【FL-叶子:可恶的红毛】

  【FL-五岳:可恶的红毛】

  【FL-烦内:可恶的红毛】

  【ZER-速写:不过这到底是谁啊,敢那啥我们苍爹,这瓜后续能接着公示不】

  联盟群里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霍柏衣没有再看,退了出来。

  他有些头痛,进微博看了一眼,后台私信已经炸了,全都是关心他怎么了的粉丝。霍柏衣没看,进战队官博看了眼,第一条就是申请延赛的公示公告文,还盖了联盟的章以示公示文有效。

  霍柏衣一扫,差点被第二段当场击昏。

  上面白底黑字地写:【由于战队内首发队员突然遭遇人身恐吓与威胁,为了保证选手在比赛上的最佳状态,本战队需要对此采取相应措施,特在此申请DSL四强赛的延迟。】

  【对于给比赛进程与该场比赛的现场观赛粉丝造成的困扰,本战队深感愧疚,于此处郑重致歉。】

  【及:由于战队队长辛青(选手ID:不也)与战队教练陈荔因公无法签名,特由战队经理代理。】

  最后是牧凡森的签名。

  霍柏衣:“……”

  霍柏衣气火攻心,一口气堵到嗓子眼,猛烈地咳嗽起来。

  现在全都被网络柯南破案了,下面的第一条热评就是——

  【ASD一定夺冠:不是,我苍爹被人威胁了??他妈的哪个b???】

  【红毛你珍惜治疗吧:好眼熟……红毛这剧本两年前他也干过,这次是不是又得去橘子里看他了】

  【奶刺合体啊啊啊:没事没事可以等,选手安全最重要了】

  【紫苏叶子难吃:不能吧,我苍爹看着不像会被欺负的人啊,那一米九大高个】

  说什么的都有,霍柏衣咳得天崩地裂。

  他咳得太狠,虾滑醒了。

  一看霍柏衣在床上咳,她吓得赶紧扯开毯子,连滚带爬跑了过去:“霍老师!霍老师你没事吧霍老师,我给你倒水!”

  虾滑开了台灯,给他倒了杯水。

  霍柏衣抓着水杯喝下去半杯,喉咙好受些了。他清了清嗓子,问虾滑:“辛……队长呢?”

  “队长去替您见那个谁了,任晨鑫?……队长看到您的短信了,霍老师。”

  霍柏衣痛苦闭眼。

  辛青真知道了。

  霍柏衣又问:“多久之前去的?”

  “八九点的时候就走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吧,大概都睡了吧。”虾滑说,“霍老师你别怕,队长说了,要给你做主。”

  最后一句话让霍柏衣捂住了脸。

  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有一种被任晨鑫剥皮挖骨七零八碎地扔给了辛青看的感觉。

  抱着任晨鑫应该不会那么直接地把视频给辛青看的侥幸心理,霍柏衣抹了一把脸,思忖片刻,还是放下手机,说了句知道了,让虾滑回自己房间去了。

  虾滑打量打量他。确认他没什么事后,也就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实太过刺激,霍柏衣又开始头疼。他倒习惯了,以往每次犯病他都得头痛个半小时。

  他揉了揉太阳穴,吸着气回到床上,给辛青发了条消息,问他在不在。

  辛青没回他。

  大概是睡了,八九点去见完人,回来肯定很晚,估计直接就睡了……

  那任晨鑫应该是没把视频给他看。要是看了,他们肯定就会闹起来,一晚上都睡不下的。

  霍柏衣放下心来,翻了个身,仰面躺下。

  正在思索战队会怎么应对他被勒索十万这件事,明早起来他又该怎么面对这些人时,辛青突然给他回了消息。

  辛青:还没睡?

  霍柏衣心里一咯噔。

  他拿起手机,回复:没有,刚醒。

  辛青才想起来,“哦”了一声:对了,我给忘了。

  霍柏衣没做声。

  辛青也没回他,隔了挺久,才问他:你困吗?

  霍柏衣:不困。

  辛青说:那你来吧。

  霍柏衣莫名:去哪儿?

  辛青:我在天台。

  这个地方让霍柏衣心里一咯噔。

  他立刻翻身下床,匆匆穿上件厚外套,拿上门卡就出了房门。

  他上了酒店天台,一打开门就迎面而来一股巨大的寒风,半秒就把他脑门吹得拔凉。

  辛青盘腿坐在天台栏杆边上,手边有个袋子。袋子是透明的,霍柏衣看见了里面的几个啤酒罐子。

  又在喝。

  霍柏衣咳嗽了两声,走了过去。

  辛青回头看他。大风吹乱他的刘海,他的神色阴沉,但没什么波动。

  他看了霍柏衣一眼,又低头收回目光,继续喝他的闷酒。

  辛青反应不大,霍柏衣稍稍放下心来。他走到辛青旁边,蹲下去道:“别喝了,喝你也在房间里喝。在这儿你灌一肚子风……”

  辛青打断他:“是不是真的。”

  霍柏衣愣了愣。

  “他说,你看见我,就会犯病,”辛青闷声地顿着说,“是不是真的。”

  霍柏衣沉默了下。

  风太大了,只有片刻的沉默被放大了好多倍。

  额前的刘海胡乱扑打,霍柏衣欲言又止几次,开口说:“不是。”

  “你骗我。”辛青说。

  霍柏衣无言,辛青偏偏在这个时候看他看得很准。

  霍柏衣不说话了,他偏开头,默认了。

  辛青突然笑了。

  “你他妈是不是神经,”他说,“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你明明难受还他妈非得来这儿……你受虐狂吗,你不把自己搞死你难受,是吗。”

  霍柏衣皱皱眉:“我……”

  “你非来我这儿找死吗!?”

  辛青突然提高声音对他喊,霍柏衣一哽。

  辛青看着他,霍柏衣看见他因为喝酒和吹冷风红起来的脸,还有一双红了的眼睛。

  他好像很委屈,两只眼睛里都有一片水,亮晶晶的,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搞不搞笑啊?”辛青说,“搞不搞笑啊……我今天看那段视频,我他妈心疼得快死了,我就恨不得赶紧回来看看你,我他妈想抱你,我心疼你,结果你们告诉我……其实你看见我就会犯病,我抱你的时候,你说不定……心里在犯恶心……”

  “什么意思,这他妈到底什么意思……你回国打比赛,你选了我,我就想,你在我这儿,好好的,好好的就行……好好的就行,你以前的事,我特别特别想知道,可你要是难受,你要是不行,我可以忍着不问,我可以不感兴趣……我就希望你好……”

  “可今天你告诉我你看见我就犯病,我往这儿一站你就不可能好!?”

  “你耍我吗,你们耍我吗?”辛青吸了口气,“那你来我这儿干什么,你到底因为什么来的!”

  霍柏衣想说话:“我……”

  “凭什么是我!?”辛青大喊,“凭什么是我啊,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我也是你的阴影,凭什么!!”

  “我他妈爱你爱得都快死了,我今天都恨不得躺在那儿的是我!凭什么!!”

  “被撇下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是我,从头到尾没一个人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凭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地就跑了,凭什么你那时候什么都不告诉我,凭什么你转头就走,凭什么你那时候连个架都不跟我吵明白,凭什么没一个人告诉我你过得这么惨,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他妈做梦都是去帮你去救你,我他妈什么都想知道!可我他妈怕你疼我就不感兴趣,我都这样了!凭什么我跟他们一样都是你的心理阴影啊!?我干什么了!凭什么是我!!”

  霍柏衣有些呆住。

  辛青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霍柏衣刚知道他心里原来还盛了这么多事。

  霍柏衣伸手拉他:“不是,你听我……”

  他刚碰到,辛青立刻把他推开,腾地站了起来,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往旁边大退好几步。

  “到底凭什么是我!”他仍然大喊,“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看见我就难受,为什么!那你今年找我来的时候,到底有几次你在忍着恶心看我!?凭什么我也要这样,凭什么我也是你那个病里面的一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你难受,你为什么总一个人扛着!!”

  “你跟我说啊!你他妈没长嘴巴吗!!”

  辛青已经喝酒喝得完全不听人话了。

  “那我给你打那个电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每天看见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刚开始跟我打奶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那个录音……你,那——”

  辛青还要再说,霍柏衣抓着天台的栏杆站了起来。

  他伸出手,抓着辛青的领子,把他一把揪了过来。

  霍柏衣扯着他,低下身,亲了下去。

  辛青始料未及,手上一抖,抓在手里的啤酒罐子掉到地上,还剩半罐的酒洒了一地。

  霍柏衣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