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请命>第36章 软禁

  祁玉成睁眼已是日上三竿,他被祁封的说话声吵醒,那聒噪的小厮在嘱咐满芳园的姑娘再去把粥温一温。

  祁玉成迷迷瞪瞪望着床帐顶,看了好一会儿,整齐合度的紫纱帐完好地挂在床架上,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昨晚的云雨痴妄是真是假,他又环顾了厢房周遭,一切物件周正整洁,摆在应处的位置,不像被碰翻过,连衾枕也不似有另一个人睡过。

  祁玉成翻了个身,除却身上不着片缕,四肢有些微酸软,无任何异状。他长叹一声,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脑袋,烦躁地扒拉两下长发,又杵在床上开始发呆,垂着头看缎被上的绣纹。

  他幽情暗生,好容易厘清了头绪,却不料是仗着醉后的一点蛮勇做了个逼真的绮梦。

  “祁封。”

  “少爷醒了。”祁封未推门站在屋外。

  “项文辞呢?”

  “项公子已随淮安王入太仓府,事成后直接回京,二少爷吩咐今日午后我们先行启程回去复命。”

  祁封公事公办地答了,祁玉成反倒是更加落寞,“饿了,让人把粥盛了吧。”

  交代完他起身洗漱,等着用早膳,一碗乌梅粥吃得没滋没味,前来侍候的婢女也被他打发到一旁去该干嘛干嘛。

  “咦?”收拾着床铺的婢女轻轻讶异一声,祁玉成抬眼看来,许是心情极差的缘故,他冷峻地面容纵使俊朗无俦也让那女子悚然一惊,支支吾吾道:“公子……可是何处伤着了……婢子见纱帐上有零星血迹……”

  话未说完,那边吃粥的人调羹陡然一磕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公子?”

  婢女战战兢兢望去,只见那面如冠玉的人脸红了个彻底,正不自在地攥了攥拳,愣愣地端起碗囫囵往口中灌,被滚粥烫得嘶了口气,恍恍惚惚放下碗用拇指腹抹了抹唇,却神叨叨地翘起嘴角来。

  再说项文辞,这一行属实受了不少罪,在水中淌了半月,昨晚又被强行破了身,今早眼也没闭片刻便起身好一通收拾,只为粉饰太平掩人耳目,刚妥帖整理好屋子又跟着淮安王出城,骑着马整个下身都痛麻了。

  淮安王闲闲地倚在车窗边,看出项文辞不自然的御马姿势,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兄弟,你不惯骑马?要不要进车里来与本王同乘?”

  项文辞冷冷道:“谢王爷体恤,我骑术很好,不必。”

  淮安王也不强求,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功夫他又问:“你家公子昨晚休息还好?”

  “有劳王爷挂心,很好。”

  淮安王眼睛一眯,“但听说姑娘们一个也没能进他房中。”

  项文辞一时之间被话噎了下,抿了抿唇没搭腔,淮安王也不催促,手臂搭在窗沿上百无聊赖晃了晃。

  祁玉成这出若是自己说不出个缘由来,避而不答,一来驳了淮安王的面子,二来引人猜疑,万一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这段时间建立的信任便算白忙活了。

  项文辞轻咳了声,硬着头皮低低答话,“回王爷话,姑娘们被我撵走了……昨晚……他和我在一起。”

  淮安王先是一愣,随即联系起他别扭的骑马姿势哈哈大笑,扬声吩咐亲卫,“将粮车上的空篓子卸了,让这位小兄弟乘车歇歇。”

  项文辞脸色黑红交织好不热闹,咬牙切齿地下马换了车。

  入了太仓府诸事平顺,尽管淮安王表现得有所防备,一直避着项文辞,只抄了一份美人名录交由他带回京城,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项文辞发现了他藏名册的位置。项文辞又做惯了探查窃证的事务,他假意拜别,在这一座防卫不甚严密的旧宅中潜藏,当日便窃取到密信和备案各种阶层嫖客的名册,只是展卷一看,数道朱笔划去的名姓着实令人心惊。项文辞将册子一揣,马不停蹄开始往京城赶。

  然而他还未行出江淮,一只点斑林鸽就已经先他一步进京,落在了东宫的鸟架上。

  仆从取了信笺送进书房,程讴只略略一看,狎着毫无温度的笑意将信搁在了烛焰上,微一抬手,腰间坠着一枚衔尾蛇玉佩的黑衣男子便单膝跪伏在他身后。

  “暗线传信,淮安王的名册和通信被项文辞偷了,虽然我舍不得杀他,但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多布些人手在凤岭一带,若能让他回不来就算万幸,实在不行我也惟有行下下策了。”程讴将手中纸灰丢在茶杯里,往椅背上一靠,“老皇帝时日无多,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容他动易储的心思。”

  “是。两边属下都亲自去布置。”黑衣男子应声消失。

  祁司衡一行在途中走了十日有余,众人都被祁玉成一路上疯癫的表现吓得不轻,此人时而乐呵呵探在车窗外兴致颇高、谈天说地,说他与项文辞深陷敌阵一式雪落轩辕荡开敌人,颇有当年祁家老祖的风采;说他的轻功承袭禄门,项文辞夸他天资聪颖是侠者千里不留行的人才;说他自觉有识人之明,第一次见项文辞就知他虚张声势外表下的率性可爱。

  说来说去都是项文辞。

  时而又板着一张脸骑在马背上,前前后后地来回跑,把一匹骏马累瘦了不少,马鬃也几乎被薅秃,不住回身望身后山道的尽头,侧耳听有无单骑奔来的动静,骂项文辞怎么一件小事办了多日还不来回禀,骂项文辞当日不告而别没一点规矩礼节,骂项文辞粗枝大叶不懂主子心思,回去就要罚他面壁。

  骂来骂去还是项文辞。

  快要进城时,祁玉成才发现城门进出盘查较之以前严格许多,但凡车马人数稍众便要排队候查,他又不耐烦地甩开祁封等众跟班,气鼓鼓一夹马腹打马直入长街,赶着看那人究竟回府了不曾,袍摆翻飞间倒未显风尘仆仆,只眉宇凝着散不开去的殷切。

  祁封骂骂咧咧地跟祁司衡抱怨道:“二少爷,他一路上的怨气可都是冲我撒,您也不管管。”

  祁司衡早也等不及见项含卿,同样下车换马,打算先行,“我哪里管得了他,等你项公子回来找他讨公道去,他若再磨蹭几日,那祖宗定要搅得京城翻天。”

  祁司衡纵马过市集,却远远看见祁玉成下马站着没进门,皇帝身边的内监严公公带着一众御林军等在府前。

  “公公大驾,可是陛下通传?在下与舍弟刚进城,形容不整,恐殿前失仪,稍事打理再行进宫。”祁司衡翻身下马见礼。

  严公公客气道:“大人,不着急的,咱家只是代陛下传旨,令三公子禁足府中,由御林军看管。三公子领圣命在身,公干期间喝花酒、夜宿妓院,实是行为不端,可知错了?”

  祁司衡还未答话,祁玉成抬眼见老太监面上并无多少厉色,已躬身拱手,“臣认罪领罚。”

  言毕一众人让开通路,祁玉成一甩袍袖径直回房,左右各一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把住房门,不容任何人随意出入。

  这时项含卿也迎了出来,六个月的身孕已让她行动颇为不便,祁司衡忙登上台阶去扶她,挥退了左右侍女,“怎地还出来接了?”

  项含卿似有话说却顾虑周遭只握了握祁司衡的手。

  祁司衡回身道:“有劳公公,为人臣子为人兄长,在下治家御下不严,日后定引以为戒。”

  严公公面上带着笑告退,“祁大人这些时日也少出门为好,夫人有喜,陛下许了休沐,多陪着家人些。”

  送走了严公公项含卿拉着祁司衡进府,低声说明事情缘由,“玉成出京时御史台姚大人一直派人盯着城门,果然抓到几个带着玉成画像的刺客,他不便出面,把此事告知于我,我便进宫拜请陛下做主,虽还未有个结果,但料想这事不简单,陛下必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派了御林军过来。”

  祁司衡脚步一顿,“未有结果?不是十六卫、不是襄州军、也不是雁阁?”

  项含卿见他神色严肃也跟着担忧起来,“不是,若是这几方陛下该知道是王湛……”

  说到这里项含卿也转瞬明白了过来,当即紧紧攥住祁司衡的胳膊,“不是王湛!那就是东宫,程讴突然翻脸应是对玉成所查之事有所察觉!你与玉成回家有陛下庇护,文辞却还孤身在外!”

  “祁封!”祁司衡立刻吩咐,“带上府里所有弟子,去接文辞回来。”

  祁封先是领命,而后又问:“可是,不知项公子走到何处了,去哪里接?”

  祁司衡神情冷肃,一改往日的温和,“顺着官道一路去找,找不到就一直接到太仓府去!”

  “是!”

  祁封已奔出几步,祁司衡又唤他回头,沉声道:“拦路的全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把第一次事后写得甜蜜又酸涩,有人圆满有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