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请命>第59章 东去

  “卿儿,探得河东暴乱情形如何?”祁琛坐在正堂上发话。

  项含卿道:“一名叫段素生的乡绅带领近五万民兵驻扎平阳,现今还在招兵买马,扬言‘天道残缺匹夫补,只为苍生不为主’,实则是嫌课税负担太重。”

  祁平渊畅然笑道:“好一个只为苍生,若非我明日要和刘将军换防,我倒想去会会他。”

  祁琛肃声问:“玉成,是你使的坏?”

  “爹,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什么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祁玉成忿然道。

  “不然怎地一提东部门户固若金汤拿不下来,人就反了?”

  “徐术想积功兴业有的是鬼点子,我不过是提了一句盐利颇丰罢了。”祁玉成说完讨赏般看向项文辞,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他忍俊不禁的可爱模样。

  祁司衡开解道:“爹,您先别怪他,目前时局看来,程讴没粮饷供给,不敢轻易兴兵镇压,虽说行了险着,但确实是接管河东最好的理由。”

  “那你去,把事儿办成。”祁琛冲祁玉成道,“说是三殿下将要北上,我便去岭南吧,也将新政在南边推一推。”

  “让刘恕将军同去。”祁玉成尽量放软语气提出建议。

  “还需你置喙?”祁琛毫不客气地说。

  祁玉成怀疑他父亲对他确有成见。

  河、汾之东百里地,史书中谓之尧都,河东地区黄土嵯峨,景色壮美,祁玉成一行沿着官道向东行,途中收到京城来的三封信。

  “跟彭修元说,照旧,他只管好好治国理政。兴修水利、设咨政内阁,是重中之重。”祁玉成把彭修元的信丢到祁封面前,躺回项文辞膝上,祁封则坐在车里按他说的奋笔疾书回信。

  “下一封。”祁玉成打开徐术的来信,看了几眼便嚷起来,“按我说的写!就写我有什么办法啊?中书令彭大人刚推行药价常平改制,现在吴邦药材统统降价,我光是养家糊口都难,你知道我家几口人吗?还指望我养你一并养着国库?”

  如此这般就又将信丢在了祁封的案上。

  “简云岚是谁?”祁玉成手上拿着姚卫良的那封,抬眼看着项文辞,满脸纯一不杂不似作伪。

  “在淮南被你削了脑袋的那位。”项文辞答。

  “就他们家那粗浅的功夫,还想来找我报仇?”

  “你当初看到他舞那两把子午鸳鸯钺可不是这样说的。”项文辞不以为意道。

  祁玉成眼睛一亮,坐起身笑吟吟说:“当时好大一股醋味,我喝着酒都闻见了。”

  项文辞外强中干冷声回他,“有些人朝三暮四,那么大股狐臭味却闻不到。”

  祁玉成凑过来搂住他的腰,手掌顺着尾椎慢慢向下滑移,悄声说:“我错了,肉偿好不好?”

  项文辞如坐针毡看了眼祁封,那小厮正襟危坐,下笔如飞,耳朵却通红。他当即推开祁玉成跳下马车,把清扬的笑声抛在身后,下车却见到了久违的熟人。

  “项公子许久不见,一切安好?”程谚客气地笑着。

  项文辞回礼,“都好,殿下挂心了。”

  他们一行四人,还有亲兵张弛和护卫萧问,外带一个打杂的漱玉。

  萧问仍是不太待见项文辞,也不与他打招呼,倒是漱玉亲热地抱了抱他。

  祁玉成挑开车帘,招呼程谚上车议事,萧问隔着段距离就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从腰间取下水囊递给漱玉。

  程谚登上马车,在祁玉成对首坐下,视线又将马车周围探扫一圈,拢紧了车帘。

  祁玉成率先说:“探过了,起义军不信我们有皇储,也不开城门,我只好坐这儿等本尊来。”

  “表哥知道秦青带着遗诏在平阳城内吗?”程谚问。

  “查是查到了,但我料想他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更不会随便把遗诏拿出来,毕竟是保命的东西。”

  程谚得意地扬起下巴,聪慧里透出几分稚气,“但他找我了。”

  祁玉成松了口气,“那敢情好。只是这个叛军头子关起门来闷声干事,谁也不见,警惕得很,我以为只能绑出来说话,你认为呢?”

  程谚有点害羞地摸摸鼻子,“什么时候有我说话的份了,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这样一问,倒显得我有那么几分少年主公的样子了。”

  祁玉成凝眸看着他,双目炯炯明朗,一看就还有后话没说,程谚被看得浑身汗毛直竖,往后退了退,紧紧贴在车壁上,“怎么?又要我作诱饵?”

  “哪里话!主公怎么能作诱饵!”祁玉成道,“此事一成,回朝指日可待,我有一事相求,待你承袭大统,可否给我和文辞赐婚?”

  程谚目瞪口呆,然而祁玉成目光切切,不似玩笑。他想起项文辞离开的那段时日,祁玉成眼里是没有这种光彩的,旋即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啊,这有什么,我给你按亲王规制大操大办,把表嫂风风光光娶进门!”

  祁玉成抱拳谢他,“实在是家里老父姐姐都不许我们在一起,只有借你金口玉言了。”

  “他们都得听我的!你别担心,保准没问题。”程谚拍着胸脯保证,而后似乎面有难色,“我也有一事。”

  “说。”

  程谚惴惴开口,“姚小姐来了。”

  祁玉成顿了顿,道:“岭南安全,带她过来做什么?”

  程谚:“她女孩子家,无依无靠,舅舅表弟都只向着你不向着她,诺大一个鄯阐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我想她跟着我们一路走也好散散心。”

  “那你顾好她。”祁玉成未再追究,“要用钱直接从账上支。”

  程谚拼命点头,一脸谄笑。

  夜间,阴云纷郁,项文辞和萧问一人一身夜行衣站在庭院中,活像融进了幽暗里。

  “那人叫段素生,四十来岁,是个商贾之人,习过武,但稀松平常,中等体格,你二人潜进城找到他,莫惊动了护卫,很快就能把他扛出来,我在城外等你们。”程谚说。

  项文辞领命即退,萧问却似乎有疑虑。

  “怎么?”程谚问他。

  “我一人即可,项文辞不必去。”

  程谚挥挥手,示意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两个人互相照应,力求万无一失。”

  萧问这才躬身告退。

  他不待见项文辞,究其根源也甚是复杂。以往在东宫,萧问自认也算个高手,好歹混到了东宫少保的位置,然而和这厮初打照面便被一通暴揍,真男人的尊严被践踏,其中酸楚有口难言;如今在程谚的阵营,他又靠着爬床的功夫待在祁玉成身边,比当了多年走狗的自己还受信赖,士可忍孰不可忍!

  但奈何,他只能忍。

  项文辞的话本就不多,一路倒也不和他多言,在楼栋屋甍上飞踏奔行,萧问不远不近跟在他身侧。

  项文辞精准地锁定了一座府邸,矫捷一跃翻入院墙,贴着墙角疾步潜入了深院。他朝照壁后一掩,顿住脚步。

  未几萧问停在他身后,有点不耐烦地责备道:“你有平阳城地图怎不给我看看?”

  项文辞双目一瞬不瞬盯住对面的厢房,不咸不淡道:“地图在居延,我二哥给我看的。”

  萧问不以为然,“嘁,还你二哥。”

  项文辞腾出空来瞥了他一眼,不欲做口舌之争。

  半晌,厢房里有动静了,一中年男子捧着书推门而出,边走边看,项文辞只在原地掠起一阵微风,悄然逼近,萧问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段老板。”项文辞站在廊下,轻唤了一声。

  “什么事?”段素生从书中抬起头来,乍见两个黑衣人当即丢了书扭头就跑。

  “就是他!”项文辞话毕追了上去,一剑鞘敲上段素生膝弯,他便歪倒在地。

  项文辞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格挡他的几下拳掌,“段老板莫慌,有人约你出城一叙。”

  正这时,一记悍猛掌风从侧旁掀来,项文辞拽着段素生就地翻身,躲过一击,萧问急忙迎上与对方正面相敌。

  来人仙风道骨,一袭黛蓝衣袍,出掌浩然雄浑,这一身装束和招式项文辞觉得有些眼熟。

  “简大侠!”段素生从他指缝间口齿不清地喊出声,他听得一个“简”字便想起来了,是吴越泽山派。

  “萧将军,留心他掌中有利器。”项文辞提醒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四面八方的灵力流转都不受控制般随风而动,四五个泽山派弟子从天而降,包抄过来,统共十把钺刃刁钻地朝项文辞劈来。

  项文辞长剑吟啸,荡开四伏危机,气势凌人地再扭战况。

  看了一眼萧问那边,同样也身陷重围。项文辞还要护着手边的段素生免受波及,实在兼顾不暇,只想尽快脱战,打算行他最看不上的下策。他剑尖一转,掐着段素生的后颈拉到跟前,握雪剑锋距人质的咽喉只在毫厘,“别动。”

  项文辞冷冰冰的话落在庭院中,四周的泽山派弟子应声停下了动作,谨慎地后退,然而先前被称为“简大侠”的长者耐心耗尽,左臂一抡,钺刃脱手,直向着项文辞的后背盲区削过去。

  噗一声轻响,皮肉被划开,项文辞回过头,只见萧问挡在他身后,腰上破开一条血口。

  萧问捂着侧腰,一柄破刀指着众人,怒吼道:“说了别动!”

  看见他那亡命徒般的模样,泽山派的人再不敢轻举妄动了,萧问沉声说:“走,我断后。”

  项文辞抬抬下巴,示意他伤口有无大碍,萧问冷哼,“别误会,我只是怕他们划你一刀,你家那位盟也懒得结了。”

  项文辞无奈,心想这人个性真差劲,嫌弃地提着段素生飞身上了院墙,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萧问则将不知哪里拣来的兵器当啷丢在地上,旋身便跑,泽山派却也不傻,跟着他一路追到了城外临时搭的营帐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副cp要上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