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摔伤了屁股,走路时嘶嘶抽气,一进入陈柏言的视线范围,他立刻放下搀腰的手,恢复正常步速,自然得好像从来没有摔过跤。

  “该你了。”晏温坐不了,背靠着墙,赶陈柏言去洗澡。

  陈柏言点点头没说话,异常沉默。

  晏温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拉住他的手臂,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柏言低垂着眉眼,他不敢直视晏温,不敢让晏温看到他眼中还未散去的浓烈的情绪和欲念。

  陈柏言语气很冷淡,虽然之前说话,声调也没什么起伏,但晏温能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样,以为自己多管闲事让他不舒服,便撒开了手。

  本来还想问他刚才为什么敲门,话到嘴边又失去了说出来的支撑。

  等陈柏言进了浴室,他扑通倒在床上,屁股不能着地,呈大字型俯躺。

  “疼死我了!”他肆无忌惮地哀嚎着。

  他在浴室的镜子中看到自己半瓣屁股有了淤青,还微微肿起,特别可怜。

  仓鼠小温瞧他难受,从床边挪了过去,抓着他的裤子,爬到他的屁股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原地起跳。

  “啊!”

  仓鼠小温稳稳落下时,晏温痛出了惨叫,眼角硬生生挤出了泪花。

  他怕疼,也不耐疼。

  他将仓鼠薅过来,眼神凶狠:“你是不是想踩死我?那一下,我命都要没了。”

  仓鼠小温极其无辜,它只是想帮他揉一揉,但是它太小了,没办法做到,只能出此下策。

  “别搞我啊。”晏温放下仓鼠,轻轻揪了揪它的耳朵。

  仓鼠小温示好地蹭了蹭晏温趴在枕头上的脸。

  “你不是掉毛吗?别蹭我一脸毛。”晏温嘴上嫌弃,却没有推开仓鼠。

  仓鼠小温越蹭越起劲,晏温放任它不管,实际上仓鼠的毛绵绵软软的,还挺舒服。

  陈柏言洗澡花了很长时间,他出来时,晏温已经睡着了,那只仓鼠被圈在他的臂弯里,呼呼大睡。

  陈柏言小心翼翼地把仓鼠抽出来,动作粗暴地丢进了衣服袋子里。

  仓鼠小温被弄醒了,它看到陈柏言轻柔地给晏温盖好被子,他跪在晏温身侧,静静看了晏温一会儿,然后情难自禁地俯身。

  以为陈柏言会偷亲晏温,仓鼠小温揪紧了心,眼睛不敢眨,期待中又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但他中途停住了,换成了手,摸了摸晏温安静的睡脸,神情是从来不曾显露过的深情。

  眼前这一幕,温馨而美好,却又不像真实存在的,忽然刺激到了仓鼠小温。

  它是晏温,又好像不是晏温。

  17岁的陈柏言属于17岁的晏温,24岁的晏温只有一本写满暗恋的日记本和一封代表遗憾的情书,吊唁的身份是高中同学,连一张遗照都无法拥有。

  而身为仓鼠的晏温,真正的一无所有。

  晏温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的屁股更肿了,明显得连陈柏言也注意到了。

  藏不住了。

  陈柏言盯着晏温不对称的屁股,问:“是不是昨晚摔的?”

  “看哪呢!”晏温羞愤至极,捂住自己的屁股,“转过头去。”

  陈柏言依言,嘴上却还在不依不挠:“要不要去医院?今天能去上课吗?”

  “不去,都不去,让他们嘲笑我屁股大吗?还有,你不准笑,滚出去。”

  陈柏言总是忍不住想去看晏温的屁股,被恼怒的晏温轰出了门。

  陈柏言临走时,跟他说:“我叫了客房服务,等一会儿有服务员给你送早餐。”

  “嗯,多少钱?放学回来给你。”晏温的脸绷得很紧,看起来很凶很不好惹。

  “那我走了。”陈柏言跳过钱的话题,朝晏温挥了挥手,“拜拜。”

  晏温送走陈柏言,拨开袋子里的衣服堆,挖出还在酣睡的仓鼠,用食指戳了戳仓鼠的腮帮子。

  “喂,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仓鼠不动。

  晏温继续戳。

  仓鼠敷衍似的动了动耳朵。

  “好能睡。”晏温嘟囔了一句,敲门声响起,以为送餐的来了。

  开门一看,陈柏言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子。

  陈柏言将袋子塞给晏温,嘱咐道:“里面是一些消肿的药,你擦擦,好得比较快。”

  说完,他就跑了。

  晏温拎着药手足无措,接受的行动指令一卡一卡的,一板一眼摆动着双腿,他看了眼时间,陈柏言从这里到学校,即使畅通无阻,也会迟到。

  他想不通,陈柏言为什么要给他买药?

  仅仅同床共枕了一晚,陈柏言不至于会为他打破原则。

  而且陈柏言又不是大暖男,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做这种事?

  难道这就是班长的义务?关爱同学,不分优劣。

  “烦死了。”晏温决定不去想那么多。

  反正,无论如何,陈柏言都不可能喜欢他,哪种思路都关联不上。

  那就当成是朋友间的关心吧。

  等等,陈柏言该不会是想和他交朋友吧?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晏温抓乱了头发,脑袋炸裂。

  真他妈离谱。

  ***

  小弟一:老大,‘光明顶’点你名了,要记你无故旷课。

  消息提示音响起时,晏温盘腿坐床上,屁股垫着枕头,在给仓鼠做吃饭的碗,用剪刀将塑料纸杯剪对半,比了一下仓鼠的身高。

  仓鼠小温为了彰显自己高,偷偷踮脚,被晏温一根手指摁了回去,用拇指和食指抵着头和脚丈量,无情嘲笑它:“看,你就这么点高。”

  气得仓鼠小温绕到晏温后面,抬腿就给了他屁股一脚,然后撒开小腿,逃之夭夭。

  仓鼠只是重,但力气不大,那一脚就跟挠痒痒似的,晏温没在意,又再剪了一截,抽出空回复他小弟。

  揍遍渣渣无敌手:爷不缺那点分。

  小弟一:我去,陈柏言怎么站起来了,他好像发现我玩手机了,老大,我先下线避难啦,拜拜

  揍遍渣渣无敌手:?

  两分钟后。

  小弟一重新上线:吓死我了,我说我的位置那么偏陈柏言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小弟一:原来不关我的事,他是去跟老师说你请假了

  揍遍渣渣无敌手:说话别喘大气

  小弟一:你之前不是烦句子太长吗?我好不容易改过来的【委屈】

  揍遍渣渣无敌手:【巴掌/巴掌】

  小弟一:老大,你是不是偷偷丢下我们,从良了?

  揍遍渣渣无敌手:陈柏言还干了什么?

  小弟一:他出教室了,好像是去上厕所,要我跟上去吗?

  晏温的‘不用’正要发出去,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还附带着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的特别关心铃声,他退出聊天框,看到最顶上的红点。

  扫过备注,表情复杂。

  本来是正正经经的全名,后来被齐斯远瞄到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发出一句灵魂叩问“你不是很讨厌他吗?看不出来。”

  于是他当着齐斯远的面,改了备注,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再也没有改过来。

  消息短,不用点进去也能知道陈柏言给他发了什么。

  极品面瘫男:你吃完早饭了吗?

  晏温瞟向不远处的桌子上的早餐,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揍遍渣渣无敌手:正吃着

  极品面瘫男:拍个照给我看看。

  揍遍渣渣无敌手:已经丢垃圾桶了

  极品面瘫男:那拍垃圾桶。

  揍遍渣渣无敌手:你说拍就拍

  极品面瘫男:大哥。

  揍遍渣渣无敌手:?脑子瓦特了??

  极品面瘫男:听说你对小弟很好。

  揍遍渣渣无敌手:滚,不收你

  极品面瘫男:好吧o(╥﹏╥)o

  小弟一:老大,陈柏言居然在玩手机!!!我要去举报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为你扬眉吐气,让他平时扣你分,哼!!!

  晏温被这一串抽风感叹号给阵住了,心道不妙,赶紧敲了几句话过去,一直没人回复,担心憨批小弟真的跑去举报了,赶紧拨他的电话。

  十几秒后,有人接了。

  晏温立马开口阻止:“你别去!”

  扬起的尾音还没收,小弟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但不太清晰,勉强能听懂。

  “老师,我真没带手机来学校,这不是我的手机铃声,你肯定听错了。”

  小弟一从厕所回教室的途中遇到了教导主任,简直是命运的安排,心想真是天要亡陈柏言呀,不能错过了这个绝佳机会。

  于是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满腹草稿还没倾吐,‘催魂曲’就撵着来了,活生生白糟糟送了一个人头。

  晏温噤言,捏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挂电话。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空冲击着晏温的耳朵。

  “晏温,生病了就好好在家养病,别给我瞎搞幺蛾子。”

  电话挂断前,晏温还听到了小弟一的苦苦哀求。

  晏温怅然,不由得感慨道:“太倒霉了。”

  在晏温抒发人生感悟时,仓鼠小温已经开始嗦面条了。

  他以前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人看起来挺健康的,实际上低血糖又贫血。工作时,好几次因为胃出血而进了医院,幸亏公司对他不错,没算他的违约金,还替他补了甲方损失赔偿,也正因如此,面对其他公司给出的高价签约费时,他都没有动心跳槽。

  那么良心的公司,还能上哪儿找去呀!

  为了工作和活得久一点,在休息期间,他开始规律性饮食,此时也希望17岁的晏温能够好好爱护身体,不要再受胃痛的苦。

  晏温看到仓鼠小温咬着一根面条,嗦一段就啃断,咀嚼咽下后,又继续嗦,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他舀了一勺牛奶,倒进刚刚做好的小杯子里,推到仓鼠面前,自己在几样早餐中选择喝粥。

  “陈柏言到底是怎么养你的?什么都能吃。”

  “怪不得那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