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沙发上,懒散地翻看着杂志的沈梦澄声音拔高,“所以你是说,小子妍下个月要去E国?”

  阖上杂志,她放下翘起的脚,语气里有惊讶与荒唐,“她没事跑到E国做什么?当苦行僧吗?”

  “是为了帮助当地的动物救援计划,做有关协助宠物做无偿结扎,和进行狗肉工厂查封后的再安置。”晃了晃红酒杯,夏柔轻抿了一口,“她是医院的其中一名特派专业人员。”

  “天...听起来就很累...”靠在沙发上,沈梦澄耸耸肩,“但这听起来就完全像是小子妍会做的事情。”

  “E国,那是在南半球吧?而且距离赤道不远。”推了推眼镜,一旁正对着电脑整理档案的许文茜听着两人的对话,开口问道,“下个月,那个地方就要步入夏季了,估计天气会很炎热。”

  “欸?原来是在南半球啊。”

  懒洋洋的一道感叹声响起,躺在许文茜的大腿上无所事事的白琴正把玩着滑鼠线,有些不正经地笑着说道,“茜茜的地理真好,我都不知道E国在哪里,茜茜好厉害。”

  没有多加理会膝上的金发女人,许文茜只是淡定地伸手拿过自己已经快要打结的滑鼠线,低头轻轻地喊了声,“白琴,别闹了。”

  “我才没有闹——”

  调皮的人假装委屈地皱眉喊着,可其余三人谁都没有打算细听白琴的辩驳。

  夏柔晃了晃酒杯,再度开口,“对了,因为子妍下个多月都不会在B国,维森也没有通往E国的航线,所以我也顺势把之前有的假全都请了。”

  “咦?下个月吗?请假?”

  撑起脖子,半躺着的沈梦澄惊呼,表情兴奋,“这是不是表示你刚好有空陪我去滑雪了!”眨眨眼,她的表情似乎已是迫不及待。

  “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对着好友浅浅地微笑,夏柔点点头,答应了这个一直被自己搁置的计划。

  “但...”看着欢呼着举起手的沈梦澄,性格冷静的许文茜突然歪头,“夏柔你不需要帮忙筹备吗?你哥哥的婚礼。”

  放下酒杯,夏柔笑了笑,“哥哥的婚礼大部分都是嫂子和策划师一起准备。”微微倾斜,她半靠着沙发扶手,“我只要在过年之前选定好伴娘服,准备年后出席就好。”

  “啊对欸...礼服,看来得开始思考在夏翔哥的婚礼上我得穿什么才行。”手中的滑鼠线被夺走,不安份的白琴转而玩起了许文茜的袖口,一副苦恼的模样说道。

  “你就随便从你快要被塞爆炸的衣帽间里抽一件衣服出来。”检视着自己指尖上新做的美甲,沈梦澄一脸不以为然,“反正你只是宾客,不必太认真。”

  “这可不行。”坐起身,动作大的白琴差点把沈梦澄手边的电脑掀翻,她摇了摇手指,“夏翔哥的婚礼可能会有一些记者,还有时尚产业的人,要是被我妈知道到我随便穿,她会打电话来碎念我的。”

  “记者的话,应该不会有。”将头发挽至耳后,夏柔想了想后开口,“哥哥和嫂嫂都希望他们的婚礼可以保持低调,虽然宾客的名单还是不可避免的很长,但还是有经过筛选。”

  “正式请帖的话,你们大概下个月就会收到了。”

  “知道了,没问题。”挥挥手,沈梦澄笑了笑,“婚礼那段时间一定会空出来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转过头,她突然提起声量说道,“白琴,茜茜,如过夏柔能去的话,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去瑞士滑雪?”挑眉,她的语气兴奋,“我们四个好久好久没有一起出门度假了。”

  “下个月啊...可是我已经安排好拍摄了...”重新躺下,白琴假装深沉地摩挲着下巴,看着好友的脸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但如果梦梦你特别拜托我,我也不是不能陪你去...”

  翻了个白眼,沈梦澄没好气地甩手,“不用了,您既然这么忙那就不要去了。”偏过头,她又对着许文茜问道,“茜茜,你呢?”

  “欸!你再求求我嘛,你再求我一下我就答应跟你们去。”不满自已被无视,白琴抬手作势要捂着许文茜的嘴,“如果梦梦不让我去,那茜茜你也不可以去。”

  看着这个在时尚圈站有一席之地的模特在自己和好友身边就会转变成幼稚到极点的模样,许文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白琴,别闹。”伸手握住挡在面前的手,她轻拍着白琴的手背安抚,接着抬头对着另一个好友说道,“年末的话,公司会比较忙。”

  “我得回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过几天再和你说。”

  对着好友比了OK的手势,沈梦澄点点头,“好,那到时候再通知我。至于白琴这个家伙...”

  “梦梦你就当她是会去就好,我会盯着她把档期内的份量提早拍摄完的。”推了推眼镜,许文茜没有低头,只是自顾自地与沈梦澄讨论着白琴的行程,丝毫不打算征询当事人的意见。

  “喂,你们两个!不要无视我啊。”想要挥手吸引好友们着注意,却发现手被牢牢地牵着,丝毫没有打算挣脱的意图,白琴只是扁嘴对着另一边有着一头褐发的青梅喊道。

  “夏柔,你看她们啦,他们都不理我。”

  语气愤愤,她似乎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自己感到不满。

  可惜,被求助的夏柔只是轻笑着抿了口酒,丝毫未打算干涉这个在闺蜜团里总是经常上演的景象。

  ______

  B国,文森的公寓里,十几个人正零散地坐在客厅,手上拿着酒杯,正在各自与周围的人闲谈着。

  公寓的主人此时却不见人影,只是将男友留在客厅招呼着,自己则是半根头发都让人找不着。

  手里拿着浅色的气泡果汁,李子妍靠座在沙发椅背上,举起手里的玻璃杯对着艾瑞克说道,“艾瑞克,恭喜你啊。”

  对着好友的伴侣,她咧嘴祝贺,“听文森说你升职了!现在是舞台的副总监,真的恭喜你,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也能一切顺利。”

  “谢谢。”

  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点点头,抿着嘴温和地对祝语表示感谢,接着笑着说道,“不过我其实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完成人事调动了,所以从技术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新的岗位了。”

  “嗯?原来已经上岗这么久了吗?”抓了抓脑袋,李子妍的语气困惑,“文森前天给我发邀请消息时,说着是为了艾瑞克你升职才举办的派对呢,我还因此特地买了一瓶香槟来。”

  “文森他...你懂的,开派对和喝酒才是主要目的。”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艾瑞克无可奈何地摊手,“至于具体以什么名义和理由举办,他无所谓...”

  “是呢。”点点头,在一旁浅酌着威士忌的洁西卡开口补充,“之前大半夜的,文森喝酒喝到一半还打电话来约我出去陪他一起喝...说是要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听着好友明显没有说完的话,李子妍好奇地追问。

  “庆祝,庆祝酒吧里的蚊子生了小宝宝...”回想起男人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为蚊子妈妈庆祝的模样,洁西卡的表情荒唐。

  连一旁的艾瑞克也忍不住扶额,“这个确实是文森可能会作出的事情。”叹了口气,“毕竟我从认识他的时候,文森就是一只喜爱热闹和酒精的花孔雀。”语带笑意,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似乎是为了应和自已男友的话,当艾瑞克说完,客厅里的灯突然开始闪烁。

  穿着浅蓝色西装,身上披着彩色丝带,明明在室内却浮夸地戴着墨镜的文森一手拿着一整瓶红酒,另一只手迅速按着墙上的开关,华丽地从卧室走出场。

  似乎是已经喝了不少,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兴致高涨地旋转着,像是社交花蝴蝶般同众人打招呼,丝毫没有自觉他并不是此次派对名义上的主角。

  当文森悠晃到玄关处,看到了李子妍带来的那瓶香槟,他豪不客气地拆掉外头的包装和上头的黄色丝带。

  眯起眼经细细检阅着,看到酒厂和年份的文森忍不住咧嘴,抬起头对着自己从不喝酒的同僚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李子妍。”

  抱着香槟,身上飘着彩带的温森摘下墨镜,来到了男友身边,“你真是我的派对好伴侣,虽然有着不能陪我喝酒这个小小小缺点,但总是能很识相的给我花钱买好酒来,我真是感动。”

  努力眨着眼让自己显得真挚,他说着丝毫不算夸奖的夸奖。

  “可是那个酒不是要给你的,那个是我买来要给艾瑞克的升迁礼物——”一脸单纯,李子妍认真地解释着,但还没说完就被文森浮夸的语气给打断。

  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同僚的话,文森只是抱着那瓶价格不菲的香槟不放手,闭着眼高声感叹着,“真不愧是我从大学开始就认真经营的友谊,子妍你真的很够意思,这瓶酒就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夸张地大声赞扬着两人的友情,过了几分钟,文森牵起艾瑞克的手,抱着那瓶『友谊的见证』,就这么像风一般又转到别的地方。

  看着被男人机关枪一般的嘴堵着来不及说些什么的李子妍,洁西卡抿了口酒后打趣道,“我看,子妍你去E国时的紧急联络人还是不要填文森好了。”

  顿了顿,长相甜美的人有些不厚道地笑了笑,“总感觉文森他,可能不会太靠谱。”

  “不会啦,洁西。”

  回过神来,李子妍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文森他在必要的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虽然金发男人表现出的潇洒和懒散确实让他跟同龄的其他人比起来似乎不太正经,但认识他多年的李子妍清楚他藏在表面下细心负责的模样。

  其实,自己当初会跟文森熟络起来,好像是因为在大一的实验课...

  偏过头,李子妍回想着。

  那是在课堂上有一个人不小心失手点燃了学习单,在桌面上不断扩大的火焰惹的当时还是新生的一群人仓皇尖叫。

  就在自己从墙上扯下防火布试图灭火时,赶来帮忙的,也是唯一一个赶来的,就是方才还在班里大肆讨论着美甲的文森。

  他提着灭火器,毫不相识的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合作着扑灭了不算小的火势。

  在这之后,打扮精致的男人看着在混乱中不小心折断的指甲只是嘟囊了两句,对着自己耸耸肩后转身离去...

  至于文森后来与李子妍同一小组,发现女人强大的实力和愿意借作业抄的好心肠,从此自封为李子妍不可获缺大腿的一部份,两人成为相识七年的好友,就又是更之后的事了。

  “文森还是很值得信赖的。”脸上挂着微笑,李子妍由衷地说。

  叹了口气,洁西卡抿着嘴点点头,“确实,如果不算上那些小小的坏习惯,文森在业务能力上还是挺靠谱的。”

  虽然那些『小』习惯包括了爱偷吃大厅里准备给客人的零食,喜欢找机会摸鱼混时间直到下班,甚至还有喝酒喝到隔天早上宿醉来上班...

  嗯…那都是些『小』习惯

  在客厅里的另一头,身为话题当事人的文森毫无所觉,此刻只是正在试图解決一个要喝继续威士忌还是开香槟的甜蜜烦恼。

  他最近的心情十分愉快,已经临近十月底,最近的业务量莫名的清闲。

  过不久后的十一月,总是紧迫盯人的院长要到国外参加研讨会,而接下来的十二月,接踵而来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圣诞长假。

  至于一月的补班?那是什么鬼东西,等到了一月再来烦恼!

  想到接下来两个月自己美滋滋的日子,文森一整个眉开眼笑。

  正当他决定好要再续一杯威士忌,过几天再偷偷独享香槟之时,文森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喂?”

  兴高采烈的男人没有查看荧幕上的联络人,只是将手机夹在颈脖,就这么打算空出手来倒酒。

  可是当他听到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他双手拿起手机,连姿态都变得恭敬。

  “院长...没事没事,您说?”

  “…对。”

  “对的。”

  “有空...有空...”

  “是的。”

  “好...”

  “您说金他怎么了?”似乎是用尽了毕生的礼貌,文森努力抑制酒精带来的轻挑,小心翼翼地回应,“所以,院长您的打算是...?”

  “什么!?”

  可突然间,他好似从电话的另一头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让他深吸了一口气惊呼。

  几百几千句各式各样天花乱坠的脏字从他的内心飘过,他差点就这么对着院长脱口而出。

  文森梗着喉头里的千万句话,转头看着身旁的艾瑞克,一脸欲哭无泪。

  完了...

  完了...

  自己完蛋了。

  那些打算妥当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