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射步履轻浮的，带着顾时来到一家偏远简陋的客栈。
由于客栈基础设施很差，通常只住一些进城办货的穷人。
像凌射这种，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的，掌柜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再见他时，掌柜就跟见到衣食父母一样，巴结又殷勤。
“哎呦！客官，您可回来了，房间我可一直给您留着呢！每天专人打扫，您随时回来，随时能住。”
客栈老板满脸堆笑，客套的极其虚伪。
“退房！”凌射眼神迷离，冷声道。
他对客栈老板的寒暄与讨好，充耳不闻，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之前凌射和云娘，在客栈压了十两黄金，他们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永定侯府。
一天一百文的房钱不贵，所以就让客栈一直留着他们的房间。
凌射是在看到顾时拮据的样子时，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他们剩下的一些钱。
如果，他拿回来给顾时，顾时一定会很高兴吧！
只是客栈老板，却很不高兴了，一听到要退房，立马算盘一摔，换了一副嘴脸。
“呦！您给钱的时候，可是说一直租的，你这十两黄金没用完之前，我们是不退租的。”
“多少？”顾时惊掉了下巴：“十两黄金？”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见过十两黄金长什么样。
上一世，是被人困在后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需要花钱。
这一世，则是真的穷，穷的一两银子，都得精打细算的花。
凌射看顾时很在意的模样，也不跟老板废话。
直接一拍桌子，将弹起来断成两截的毛笔，其中最锋利的一头，握在了左手里。
接着纵身一跃，身手敏捷的翻进了柜台，将客栈老板掼在了墙上。
那动作之快，连旁边的顾时都没反应过来，凌射已经将人丢了出。
客栈老板被撞懵了，贴着墙面，直挺挺的滑到了地面上。
凌射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客栈老板，一脚碾在了他的手指上。
“哎呦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客栈老板不敢再装，只得哭着求饶。
只见凌射蹲下身子，将手中毛笔，最锋利的断茬，对准了他的左眼。
犹如地狱派来整治人间的判官，正在对负隅顽抗的罪犯，进行最后的审判。
“退还是不退！”
这几个字，凌射说的依旧平淡冷漠，可听在客栈老板耳中，却无比惊悚、瘆人。
“退退退，这就退，立刻退，马上退。”
客栈老板喊的声嘶力竭，妥协中透着一丝强烈的不甘。
楼上收拾客房的客栈老板娘，听到楼下动静，咚咚咚的跑下楼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一个只负责洒扫的深闺妇人，哪见过这种阵仗，见到此情此景，直接一声尖叫，吓的瘫软在了地上。
“蠢娘们，还不快去报……。”
还不等客栈老板说出一个官字，凌射手中的断笔，已经狠狠的穿透了他的右耳。
要不是顾时在场，此时断笔穿透的，应该是他的眼睛。
老板娘见了血，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哪还能去报官。
“耍我？”凌射再次冷冷开口，只是这次，隐约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
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手骨断裂的脆响。
“啊……我退，我退，我马上退。”
客栈老板一声惨叫，见婆娘也晕了过去，没了指望的他终于妥协。
连滚带爬的，给凌射退了九两黄金。
凌射没跟他计较，三个月房租应该是多少钱，接过钱袋，就往楼上去。
他凭借记忆，去了他原来住的房间，将他之前，留在这里的东西收拾好。
刚想自己拎着，却被顾时抢先一步背在了肩头。
凌射只拿着沉甸甸的钱袋，跟在顾时身后，顾时走哪，他跟哪，像极了怕被抛弃的跟屁虫。
二人出了客栈，凌射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顾时的手腕，将钱递给他。
顾时回头，看见凌射把钱送到他面前，他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与他们一起抄书赚的钱不同，这是凌射自己的钱，他不能要。
“不是让我跟你去读书？喏！学费。”凌射直接把钱袋，固执的塞进顾时手里。
这次顾时没再拒绝，因为，跟一个醉鬼争执，绝对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还不如等他清醒了再还给他。
顾时掂了掂钱袋随口一问。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
凌射一愣，虽然怕顾时听了会害怕他，但他还是不想骗顾时。
“悬赏令。”凌射扶着顾时的肩，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郑重其事的问：“你怕我吗？”
顾时看着凌射漆黑明亮的眼睛，像只温顺求撸的小猫，让人莫名其妙的心软了几分。
顾时帮凌射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轻声哄道。
“不怕！但不喜欢，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听到顾时说不喜欢，凌射心里一阵慌乱。
仿佛又听到云娘飘渺可怖的咒骂声，和要把他带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顾时的尖叫声。
他低下头，把额头顶在了顾时肩头，想以此来缓解，酒精带来的头痛。
“好，从今以后，我会活成你喜欢的样子，只做你喜欢的事。”
顾时没细想，凌射的这句承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孩子变乖了，不枉他这么久以来的辛苦付出。
“别带我离开，我不想走。”
顾时没听清凌射这小小的呢喃声，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到，凌射似乎是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顾时担忧的问凌射。
“今天，真的是我的生辰！”凌射靠在顾时肩头，闷声闷气的说：“这是我这辈子，过的第一个生辰。”
“生辰快乐，阿射！”
顾时笑了，丢下手里提着的东西，一把将人搂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凌射的后脑，想要安抚怀里情绪有些激动的少年。
“嗯！我很快乐！”凌射咽下眼中温热，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凌射希望，一辈子困在梦里，永远不要醒过来。
顾时从袖中，拿出一条金丝云纹图案的湛蓝发带，悄无声息的替凌射换下了，那个幼稚的铃铛发带。
原本顾时也只是，拿小时候的发带逗他玩的，之前凌射不需要出门，带就带了。
现在要出门上学了，再戴这种发带，就不太合适了。
凌射几乎是在，听到的那叮当作响的小铃铛，脱离他头发的瞬间，从顾时怀里挣脱的。
顾时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条响个不停的发带。
“你要收回去吗？”
凌射眨着黑漆漆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他，表情委屈极了。
弄的顾时不得不换上了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跟他说：“送了你的，就是你的了，我怎么可能再收回来。”
凌射看着顾时，一点一点的把那条铃铛发带，缠到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才一脸得意的向顾时展示起，自己漂亮的手绳。
“漂亮吗？小时送的！”
一句“小时”，恍如隔世，让顾时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凌射宠着他的那段时光。
可惜物是人非，那人早已不在，而这一世，他也要把凌射捧在手心，让他感受人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