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李云斑,云瑚只是一个拥有她母亲既视感的普通女人,充其量算倒霉,和世上她最恨得女子共享相似面容;情感告诉她,既然更具奇幻色彩的故事发生于这个世界,那么这绝非是巧合。

  或许,命运就是这种有趣的东西。

  “是吗?”这次轮到她当黄雀,面带玩味笑容,话语意味深长。

  其实她该做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她母亲并非直接加害于她的人,没道理得到最惨烈的下场。

  可段雅背叛了她。

  辜负者看起来永远比加害者更可恶。

  “这个片子虽然很小家子气,”她承认她做的东西总带有“小家碧玉”的气息,她知道这点不足,可这并不妨碍她内定些许奖项,“或许能送个最佳女配?”

  直觉告诉她,人类总归是人类,一种有情绪和感情波动的生物,一种带有主观喜恶的生灵,因此,看起来没有人敢告诉云瑚,这个有趣的简夫人之前所作所为针对的是谁。

  在脑海里,她想出一个绝对恶毒的计划,因此她邀请:“不知道你想不想赏光去颁奖?既然你这么喜欢她。”

  说话时还故意带上无辜和挪揄的语气。

  可惜云瑚和段雅无法画上等号。

  若是段雅,她绝对拥有机会在明年开春的那个命定时刻,在云瑚上台颁奖的前一秒公布这个致命打击,可惜云瑚终究是云瑚,司颜发小,一个看似不得重用,却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身处奇怪职务的女人,让人细思恐极。

  “咦?”云瑚凝视着她,根本没有顺着她的心意来,长久的沉默后说,“还是不了吧。”

  “哎?”她举着酒杯。“你不喜欢她吗?”

  “她还不配。”云瑚总是用很朴素的语气说一些不那么平凡的话。“区区下九流的戏子。”

  “不过说起来,我也是演员。”李云斑提醒道,同时深吸气,告诉自己不要动怒。

  云瑚扫了她一眼,用八个字彻底把她惹毛,“恕我直言,实不相瞒。”

  如今李云斑倒也机敏,和这群人相处实在是锻炼人——和这些人相比,影视界的那些心术与伎俩委实是难登大雅之堂。

  她逼问,“接着说啊。”

  她知道云瑚不敢真的无所不言。

  果然云瑚道,“那是大不敬,我,不敢的。”

  虽然不敢,但还是明着嘲讽了她是菟丝子。

  “这就猜到了。”她说,心情瞬间沮丧了起来,“好没意思。”

  她以为云瑚至少应该戏剧化些,最起码也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

  但显然,简夫人全身而退,她被云瑚刺了一顿。

  “失陪。”云瑚冲斑斑小姐笑笑,同这个女人碰了下杯,不过和斑斑擦身而过的时刻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回眸盯着姓简的那个人看了许久。

  “不,你是假的无趣。”斑斑小姐望之三十如许人,心智大约也止步于那个岁数,到底不是玩这场游戏的人,做坏事亦如白纸点墨,不论动机如何,最后总会把事情弄得天真,可恶,又带有几分可笑。

  “或许是我差点和她有一场露水之缘。”云瑚冷笑道。“衣袖红镶边,发于情,止于礼,在下柳下惠,坐怀不乱。”

  这句话不负她的期望,将斑斑小姐的阵脚彻底打乱。

  “你说什么?”斑斑小姐面容变得惊愕。

  “这是戏子的常态。”云瑚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不过,或许你的下场不一样,木秀于林,八面迎风,终究不同,大抵你会有个好些的结局,但要记得你的地位和分寸,你知道什么才是皇后吗?借同治废后之言,那是奉旨册封,昭告天下,明媒正娶。一日不封,你就只是如皇后,要记得阴丽华的前车之鉴,妻,不是后。”

  她痛快了嘴巴,神清气爽,心里知道这是在找死,她完了。

  李女士对女人的容忍度是高于男人的,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在坟头跳探戈。

  可惜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

  李云斑此前对她的百般刁难悉数涌上心头,她们或许中间经历过一些和解,也过了一段还算和睦的日子,可这件事终于触及了她的底线,破碎了她最后的忍耐。

  绝不能让李云斑看笑话的这个念头让她坚定地走到灯光下,冲那个垃圾伸出手,忍着恶心赔笑共舞一曲华尔兹。

  但看见垃圾谄媚笑容之下的惊慌失措,她又忽觉怅然。

  就像她觉得简良则恶心一样,或许简夫人也觉得她恶心。

  但区别是就算她发作,简良则也只能媚着笑,和其他形形色色的“太监”一样,挨完板子还要谢主隆恩。

  她心里除了些许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外,只觉权势可他妈的真是个好东西。

  当然她也是整个巨大机器上的一枚螺丝钉,她可以仗势欺人,反过来,要她一条命,别人也就一句话的事,游戏规则让她高高在上,赋予她权柄的同时也要求她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规则的绝对尊崇。

  回家她衣服都没换就开始趴在茶几上起草遗书,写了两三行后经过一番沉思,觉得自己罪不至死,救命之恩还能保她苟活几年,又开始写检讨,憋了两个小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不得不起来开了家里仅剩的最后一瓶白酒。

  借着酒意,她先给豆豆发了条短信,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切,等豆豆明确回复了她【你这是找死】后觉得小命得保,开始编撰忏悔录,可这酒后劲有点大,都没写到对自己错误的深刻认识,就委屈上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不忘吸吸鼻涕。

  “云瑚你哭丧呢?”宋夫人这个老年人咣的扯开房门,一脑门官司的从卧室里出来。

  “嗯。”她咧着嘴,很想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而成年人的尊严劝阻了她撒泼打滚的冲动,“老奶奶啊,你觉不觉得和珅好可怜。”

  皱巴巴的老太太眉毛皱了起来,“和珅?”

  “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处耀宫闱。”云瑚摇头晃脑的,“奶奶,我要死了。”

  宋和贤一脸嫌弃的从快递箱里掏出一包纸抽丢过去,“埋汰,擦擦鼻涕。”

  她本来想回去接着睡,可好奇心总是害死人,她从年轻时就特别喜欢讲八卦、听八卦和编八卦,年纪增长不能修改她的本性。

  “你怎么就要死了?”她嘴欠,去厨房喝水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这茬。

  结果云瑚跟她说李半月和斑斑的破事。

  “闭嘴!”她气急败坏地嚷。

  “啊对,你是斑斑她母上大人。”云瑚撇撇嘴。“你是不是要跳起来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敢打你。”

  “你要知道,在我看来,这是双向的糟/蹋,对我而言,是二倍的崩溃。”宋和贤暴跳如雷,“能不能当她俩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只是非常纯粹的亲情。”

  不过她到底是个文明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她不会动手打酒鬼。

  然而就在这时酒鬼突然就吐出来一句对她而言不亚于山崩地裂的话,“没错,您说的是,您说的都对,是这样的,肯定是非常纯粹的亲情,毕竟她俩的闺女都快博后出站了。”

  立刻,客厅里回荡着宋老奶奶的尖叫:“你说什么?”

  这一嗓子把云瑚的脑子吓清醒了,“啊?”

  只见宋老奶奶哆嗦着手,拿起了手机。“陌陌,你醒着吗?”

  有那么一瞬间,郑陌陌想拉黑宋和贤的手机号。

  只可惜吃人家的嘴短,她硬着头皮说,“其实我已经睡了。”

  “我问你。”宋太后素来专断,从不理会别人的大事小情,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要为她老人家让步。

  就在郑陌陌焦头烂额之际,豆豆爬起来,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衣服,丢给她。

  “干嘛。”她吓了一跳。

  主要是衬衫差点糊她脸上。

  “你犯什么病?”她把收声静音。

  “小鱼发脾气就是要找我。小关弄不住她,”豆豆开始穿衣服,“我叫关雎带她过来。”她团着上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边豆豆提起裙子就不认人,那边宋太后在爆炸。

  “哎哎哎你先别慌,”郑陌陌只能先爬起来,“你冷静点,你能回忆一下一些浅显的高中生物知识吗?小孩,那是一男一女才能弄出来的,人类也不是有丝分裂。”

  太后咆哮,“那还真对不住,我中专毕业。”

  “是这样的,”郑陌陌也很崩溃,“我跟你说……”

  她走到哪里,豆豆就跟到哪里,“你快走。”

  “你别煲电话粥了。”虞司颜很崩溃。

  “李半月的破事。”好家伙的,郑陌陌在扔下这句话后钻进了卫生间。

  “你给我出来!”她冲过去拍门。“郑陌陌!你混账!你给我从我家里滚出去!”

  “这是我掏钱买的房子!”郑陌陌火冒三丈,一边搪塞着老宋,一边和豆豆对骂。

  豆豆总能精准的把握住她的燃点。

  “好了不起,穷鬼,要不要给你鼓掌。”豆豆真的开始鼓掌,“和珠颈斑鸠一样烂的破房子,你还有脸显摆,没用废物。口袋比脸都干净。”

  最终她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决裂那晚宿命般的对白——“我,你高攀不起”和“我,两校本科,你没考上”。

  和其他拥有碎裂童年和痛苦阴影的人不同,豆豆有一种非常不正常和古怪的自信、自大和膨胀。

  吸引她的是这点,因为如豆豆所言,她内心里隐藏着自卑,她向往着自信又很自我的状态,但她恨得也是这点,她终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豆豆不买账,她的瞧不起永远是真实的、能让她感触到的蔑视。

  你究竟凭什么看不起我?郑陌陌很多时候极为费解,她不懂豆豆膨胀自我的根源。

  她的疑思总被节外生枝打断。

  “去找妈妈吧。”关雎招呼着小孩,“郑姐。”客套后还恭维,碰碰她的手臂,“我发现你胸型好好看,皮肤好白,又嫩又细腻。”

  “关雎。”虞司颜神情中出现了一丝不知所措。

  她就不该喊这一声。

  关雎终究是反应了过来。

  “郑陌陌!”她呵斥道。

  “放肆。”郑陌陌火速抢占主场。“关雎你朝秦暮楚时,就没想过,这般羞/辱,我为何饶你不死吗?”

  不料这句话惹火了豆豆。

  “你也配?”豆豆指着她的脸骂,“我呸,你算什么狗东西,一个EXCEL表装不下女士,我给李半月三分情面敬你一分,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你就是个司礼监秉笔太监,无后的阉人,赐你件黄袍,你还真当你是主子了?”

  而关雎一句话直接问候了她俩。

  只见她破口大骂豆豆为:“你个喜欢老头、老太的变态!”

  #

  最容易让人灰心丧气的反而是殷切。

  起因是一条项链。

  事发当日的情景是这样的,她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翻看杂志,心里盘算的是到底怎么才能摆讨厌的导演和该死的制片一道——她失败了,牺牲金钱和颜面打飞的拍的照片没有用,正好弗莱娅在收拾房间,她就随手指着一款展出的翡翠项链,说,“妈妈,这个好好看。”

  弗莱娅低下头,“是挺好看的。”

  “三千万。”阿德莱德惊叹道。

  也就比小岛首付便宜一丁点。

  她偶尔会撒撒娇,“妈妈,我想要,这个真的好看。”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她出来读书这么多年这两个抠门女人都没有为她在不列颠置办任何注册在她名下的不动产和动产——顺便说,连车都没给她买,这是最可恶的,不过这不妨碍她在明知不会有任何结果和回应的情况下继续追索,万一哪天艾拉或弗莱娅心情好,真的给买了呢?

  由于这两个家伙的拮据,造成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想要额外的东西需要自己赚钱去买,她们是不怎么慷慨的母亲,弗莱娅或许是小时候寄人篱下养成了抠搜的习惯,伊莲恩多半是东亚人对女孩苛刻的惯性——谁叫她不是儿子呢,她不买账伊莲恩自述的讨厌男人,总之结局是她对钱和数字非常敏锐,同时偏好豪华别墅和越野车这种能带给她安全感和便利的东西。

  说实在话,她对化妆品和首饰都不太感兴趣,化妆品会让她长痘,而首饰有价无市,她无从变卖。

  可就偏偏这次撒娇成功了——在她和弗莱娅说了AI困局,弗莱娅提出干脆用一颗小卫星换取高级权限之后,在周末的晚饭时,她俩一起吃着中午的剩外卖,甚至因为懒都没有去热,吃的凉披萨和芝士饼,餐后水果是没熟的芒果,就在这样的时刻,弗莱娅掏出了个首饰盒,漫不经心的递给她,同时叮嘱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假的。”

  “啊这……”阿德莱德惊呆了。

  “你长大了呀,等你博士毕业就算成年人了,要有几件好看首饰啦。”弗莱娅吞吞吐吐的说,可能是为了圆场,还补充道,“其实,影视艺术没什么意思的,有太多的东西,不用钱就可以得到,但假如你一直做一个编剧或者演员……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倒对自己的疏于关怀供认不讳,“这些东西你可都是要按原价买的。”

  阿德莱德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预祝她毕业的礼物。

  入学时没买过,甚至,从小到大都没给她买过这种奢侈品,现在忽然就肯买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联系到这中间参杂的唯一变量——柠檬玛德琳小姐,她只想把项链砸在弗莱娅脸上。

  她心里有些悲凉,哭闹、讲道理、讨好、没完没了的讨好和没有底线的讨好,都无法换来长辈一丝偏爱,但有用可以换来短时间的额外优待,生效自许诺,失效自得到。

  我真可怜呐,阿德莱德悲凄地想着,可真倒霉,摊上这样的两个母亲。

  可是想一想,这个东西也是真金白银的三千万,打个折卖出去也能至少叫价五百万,阿德莱德盘算着,蚊子虽小,可好歹也是蛋白质,可以为她的岛添砖加瓦,对于这种不怎么喜欢她的母亲,能弄到多少钱就要多少钱,钱到手那就不亏。

  她悻悻然的把项链收起来,心里已经生成了可能购买这条项链的名单。

  她决定简单点,干脆卖给洛蒂小姐得了。

  “你不喜欢呀。”弗莱娅嫌弃她没有欢天喜地的蹦起来。

  “喜欢呀!”阿黛笑得时候像妈妈,会露出尖尖的虎牙。

  和英格丽德相比,她才是真正的恶魔。

  “玛德琳,柠檬慕斯蛋糕,宝贝女儿。”阿黛用最欢快的语言,在她心上猛捅一刀,还要搅两下。

  只见阿黛扭过头,这几天她一直在叫AI说话,尝试和这个程序进行语言沟通,并声称这样可以刺激程序自我更迭,提升智能,“你外婆给你买的项链!快谢谢外婆。”

  “我这就成外婆了。”弗莱娅攥紧了叉子。

  现在她看着冷掉的午饭一点胃口都没有,冷掉的芝士实在是太油腻了,或许这种东西只能热着吃,她不该偷懒,剩饭是要去微波炉里逛一圈的。

  “是哒。”阿黛隔空摸摸电脑,“我是她的妈妈呀,叫妈妈。”

  玛德琳用机器翻译的声音说,“不要。”

  “哈,今天学会了一个新词。”阿黛眉飞色舞的,她拥有一种狡黠的聪慧,大部分时候不讨人厌,这种机灵反而很讨喜,是可爱的小机灵鬼,但此刻这种自以为是让她无法克制发自心底的厌恶,毕竟谁都不太喜欢误会。

  所以她很直白的说,“是给你买的,因为很久之前小翅膀闯过一次祸,艾拉买了套翡翠首饰,赔给了李的女儿,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有一套。”

  阿黛好看的绿眼睛绕着她滴溜溜的转,不大一会儿说,“妈妈,我想买房子。我长大了,我想住外边。”

  “可以。”弗莱娅在心里祈祷——该死的阿黛快点忘记她的小岛。“想买多大的呀?”

  当阿黛的小岛逃亡计划真的取得一些进展时,她不仅没有对阿黛能力的骄傲,只有要失去女儿的恐惧。

  或许她拥有天罗地网,但任何建立在讯息传递之上的立柱都无法包容荒郊野岭,某个大洋上的悬浮岛屿自然更不被涵盖在内。

  她不得不开始用一些女孩会喜欢的人世间事物来吸引阿黛,提醒阿黛文明世界的奢靡和繁华,这招对玛戈比较有效——只不过玛戈更简朴些,只需要一顿好吃的饭和一台联网的手提电脑,她就可以捏着鼻子继续在三维世界混迹,过着平凡素日。

  而阿黛觉得她把女儿看成供货商,自以为是的谈着交易,用领导的口吻下达命令,“弗莱娅,我需要你帮我摆平一件事。”

  有时阿德莱德能模糊的意识到伊莲恩技高一筹,因为同样是图穷匕见,伊莲恩能保持温柔的微笑,她的暴躁永远只存在于她掌握全局和占据全部主动权的瞬间,而弗莱娅会变得冷淡。

  “什么事?”弗莱娅变得冷冰冰的。

  “我和制片公开叫板了。”阿德莱德坦白,“我要打版权官司了。”

  她要让那家制片公司付出惨重代价,让他们了解一下什么叫不自量力。

  “别,我去居中沟通一下。”弗莱娅摇头,“一些小事,没必要闹得满城风……”

  “我起诉状交了!”阿德莱德叼着叉子,点了提交确认,“妈妈,我是文明世界的文明小孩,我们要拿起法律保护自己,能通过流程搞定的事情没必要找人通融,弄得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似的。”

  “好。”停顿片刻后弗莱娅又拿起刀叉,凶巴巴的切披萨。

  “我晚上不回来,要去小酒馆讲讲即兴段子,然后去同学家玩,过夜的哦。”阿德莱德学着艾拉的样子咬着下唇,狡猾地笑着,“不过妈妈我明早回来吃早饭,我要吃香蕉巧克力三明治,还要杏仁乳拿铁。”

  谢天谢地,弗莱娅松了口气,得亏阿黛要出去玩,不然再多说两句,她可能真的兜不住火,冲阿黛发火。

  赶紧走,她心里默念,闭上嘴,给我现在就滚。

  “其实我一开始想通过一些常用的办法把这件事解决掉的。”阿黛说,“我还去了趟燕京,”她笑容愈发璀璨,“是的,我还有你不知道的证件,但还是出了点意外,那群渣滓老头认了好久,把李认成了李的女儿,我无话可说,简直了,什么眼神……”

  “你还想出去玩吗?”弗莱娅打断,“给你最后三秒的时间,再不走我就反悔,亲爱的南瓜要和妈妈一起看老掉牙的肥皂剧了,我准备看《老爸老妈的罗曼史》。”

  “回见。”阿德莱德抓起羽绒服就冲出家门。

  丽贝卡新近租的房子和她家正好在一条街,间隔只有一条马路人行道,不到七百米的距离,要感谢艾拉的小手术让李要到了这套临时下榻的宅邸,不然这个鬼天气,她走到丽贝卡家就要变成一根冰棍。

  最近她们发明了一些新的俏皮话。

  应门时丽贝卡问,“是谁是谁是谁呀,肯定不是阿呆呀。”

  “咚咚咚,就是阿黛嘛。”她毅然顽强地纠正着读音。

  丽贝卡拉开门,给她一个拥抱,边笑边说,“这样真的好傻。”

  “因为我是幼稚鬼。”她伸出手臂,松松的圈住丽贝卡脖子,趴在丽贝卡背上,但很可惜,她们差不多高,她只能当个小企鹅,摇晃着和丽贝卡一起走来走去。“不过是聪明又可爱的幼稚鬼。”

  “是傻瓜。”丽贝卡腾出手揉揉她脑袋,去厨房拉开烤箱的门,她烤了两枚黄油红薯,小心翼翼的把夜宵夹出来,放在盘子里,加了些奶油,端上餐桌。

  “完了。”阿呆直摇头,“我明天不能吃饭了。”她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热量,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就像小孩一样有趣。

  陈冷翡支着头,她看着阿呆,“阿呆。”

  她很想把很多的事情告诉阿呆,包括她一些最新的决断——也不能称之为决断,她还在纠结和反复,一方面,她知道人只有一生短短几十年,她应该自私些,另一方面,她又有她的无法割舍。

  但没有一句话她能诉之于口。

  最后她问,“你把制片人摆平了吗?”

  阿呆一下子沮丧起来,小小的太阳失去了她的电池,“伊莎搞砸了。”

  “怎么回事?”

  “大概她真的倒台了。”阿呆看着她。

  不知为何,阿呆特别喜欢说一些“李半月日暮”的话语,重复多了,她不得不正视这个摆在她面前的事实。

  她当局者迷可阿呆旁观者清。

  李半月自己也坦白过,她的原版计划里不包括活到现在,一切应该在数年前的那个初春画上句号,剩下的所有与她无关——但计划出了意外。

  很可能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转交给了乔、郑二人,自己没留后手。

  她算受人之荫蔽,现在不得不考量李半月的提议,也许是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真的没其他办法才考虑提出这样的方案——其实还存在另一个折衷方案,不仅安全,实行起来还更具有可行性,但斑斑死活不肯跟她出国。

  正思量着,阿呆忽然在冥冥之中给了她一线生机,一个巨大的希望,一句能解决她所有难题的话语,“她女儿也不中用,我照片又没拍到正脸,就这么倒霉,现在好啦,人家问伊莎,这是李的女儿?伊莎该死的跟人家说是,这就是。”

  阿呆把照片给她看。

  可怜的阿呆不知道通过什么借口让李半月同意她在怀中依偎,不过这个女人防备心一贯很强,哪怕是和小孩子相处,都非常紧绷,她实际上只让阿呆靠在肩上,用手臂圈住了阿呆,这就导致阿呆偷偷抓拍的好几张照片全是侧脸——她对年轻有一种奇怪的执念,无法接受自己的老去,靠频繁的医美缓解衰老,这导致侧面上看去确实说不太出来年纪。

  “她有女儿?”陈冷翡的手开始发抖,她打开了浏览器,企图从绯闻和小道消息中获得任何的蛛丝马迹。

  假如李半月和斑斑有亲生女儿,那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哪怕她只是一个领养来的靶子,竖于人前替真正的公主遮风挡雨,她都可以接受,因为这意味着,她自由了,从此恩怨两清,过往一笔勾销。

  逃离是此刻她仅剩的渴望。

  但阿呆说,“你不知道啊,叫用乱。”

  “李雍鸾?”陈冷翡啪的把手机扣在桌上。

  阿呆直接判了她的死刑,“对,这个发音比较友好,是不是比愣愣准一点?”她嗔道。“愣愣冷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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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弗莱娅:讨厌阿呆!

  小云瑚没啥事,因为她把自己吓(也许是喝?)进ICU了,小狐狸也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