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倾盆而下。

  香岛受热带气候特赦,豁免于盘桓在太平洋之上那残忍副热带高压,即便如此,阳光直射北回归线所带来的热量也足以让整座小岛犹如蒸笼,更不必说城市热岛效应的协助。

  雨水冲刷着车窗,李云斑透过玻璃,盯着撑伞站在车边的秘书,那个女孩在打电话,她企图做一件不现实的事,即把一个机场的人统统清干净。

  于是她敲敲窗,“玲奈。”

  小林秘书的姓注定了她的名姓合在一起为难所有弹唱南方方言的舌,于是她只叫这个家伙玲奈。

  “哎。”小林一回身,把雨水甩了自己一身,无声的骂了句脏话。

  “你知道一般来说你想要清场的行程,是要提前一周就通知,提前两天做调整吧。”她说。

  这下小林的脸像苦瓜一样。

  “所以说,不要做无用功。”李云斑大部分时候都很配合这些人的工作,这群人拥有着出类拔萃的履历,贴近最中心的地位,灵敏的消息和微薄的工资,但绝大多数都只是可怜虫,混一口饭吃,能踩着同伴熬出头的寥寥无几。

  尤其还是轮班跟她和猫猫的,几乎是没什么前途可言。

  但她们仍然给出了恭敬的态度,无论人前人后,除了迟到早退和私自调班轮休,可这不是大毛病。

  “啊,这可怎么办,要命了。”小林开始挠脑袋。

  “这种大问题还是要交给我斑教授。”李云斑推开车门。

  “斑老师,捞捞小孩。”林玲奈把伞倾斜过去,可不忘耍贫。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要被开除了。

  斑斑小姐夺过雨伞,冲进了机场的出口。

  她和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雨里,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理智告诉她应该问题不大,人类下意识地反应是让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躲雨,坐下来突然想起这地方是香岛,狠狠的一拍腿,“我丢。”

  司机说,“你明天会被开除的。”

  她目送斑斑小姐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机场塔站楼,轻轻的摇摇头。

  虽然进场顺利,可李云斑还是花了些时间才找到猫猫。

  猫猫坐在自动售货机旁边的角落里,离垃圾桶和卫生间很近,她心不在焉的抱着电脑包,靠着一只很大的毛绒兔子——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知道做长途飞机要给自己弄个靠枕。

  “猫猫。”她站定,对猫猫招招手。

  可猫猫没有像以前那样如燕归巢般飞过来,而是欲盖弥彰的解释,“我手机没电啦,我才买到充电器。”

  “你不高兴。”她走过去,张开手臂,抱住猫猫和那只毛绒兔。

  小兔子的手感还不错。

  “先陪妈妈吃饭,我饿了。”她把猫猫拽起来,不由分说地拖走。

  很多时候陈冷翡偏爱斑斑的自我和蛮不讲理,这时她才觉得斑斑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非在周遭环境里的那些虚假的鬼魂——阿呆称这些人为秃鹫,她倾向于称呼为鬼影,这源于她小时候看闲书时曾看到这样一句话,鬼和人的区别是鬼只会直线思考,奉命行事。

  在李半月前,小心翼翼的斑斑也像鬼。

  而现在斑斑又活过来,她不顾这是哪里,非常公然——可能有些放肆的把她拎到了饭店,这不符合任何一项规定,也不遵守让她们间关系保持似是而非的几项规定,此外,还非常蛮横地点好了所有的菜,然后宣布“妈妈付钱于是妈妈要点妈妈喜欢吃的菜,小猫只能乖乖吃妈妈选的小猫饭。”

  “现在不是很喜欢猫猫。”她看着斑斑。

  临走前她彻夜未眠,天边泛白时刻她选择抛弃糖糖。

  她无法面对参与害死她兔子的糖糖,即便这是猫的本能,她可以理解,但仍会选择在有托付对象的前提下终结她和糖糖的家人关系。

  “妈妈的小兔子开心点。”斑斑给她换了个昵称。“特别厉害的小兔子,那个大项目几百万来着?妈妈要出去吹好几年。”

  “嗯,倒也不算项目。”她搅着港式奶茶,迟疑了下选择不加糖。

  她抿了口苦涩的茶,“妈妈,你为什么没有亲生的小孩呢?”

  斑斑夹了块排骨,垂着眼帘,“听说过平行世界的理论吗?这么多的时空,或许在其中的一个世界里,我有亲生的小东西。”

  “如果那是这个时空就好了。”

  “那猫猫生日的时候许个愿。”斑斑冲她溺爱的笑笑,“生日时许愿很准的,会成真的,要不要试试?”

  “那就太好了。”猫猫笑的时候像半月,她也藏不好自己的虎牙,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来。

  “是吧。”李云斑心中一颤。

  下一刻千言万语堵在她心里。

  猫猫说话声音很细也很轻,“我小时候其实许过这个愿望,当时不知道如果这个愿望如果成真,我该怎么办,那时候我想,我离开你家的时候还要很厚脸皮的问你借钱,借一笔钱,买一张车票或者便宜机票,去一个你们不会再见到我的地方,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即便有这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到了那里后,该做什么。”

  说着,她露出个很莫名的笑,还有些如释重负,“现在的话,至少我有一份工作,也赚了些钱,而且我终于有地方去了。”

  “死心吧。”李云斑心中百味俱陈,甚至,还有几分心酸和发冷,她觉得这个包间的空调温度调的太低了,她想打寒噤。“假如新的小朋友不是你,那我也有两个宝贝闺女。我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对,我就是狗皮膏药。”

  “膏药斑斑。”猫猫的回答透着不在意。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呀。”李云斑很沮丧。“为什么有其他小孩你就要走掉。我也不是妈妈的小孩,半月回来后我也没走开呀。”

  “因为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也不是我应得的。”猫猫回答道,“人类社会本质到现在都是封建的奴隶制,有形的和无形的财产在家庭内部流传,这个规则建立在血缘关系的基础之上。”

  “一层血缘关系你就要否定我对你那所有的爱吗?”斑斑很认真的质问。

  陈冷翡低下头,因为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不得不吞了一整个菠萝油,有点腻,她开始反胃,又点了杯新的饮料压了压。

  假设这个情景真的发生了,她相信她会头也不回地走。

  但斑斑将沉默理解成了一种回答,“是吧,仔细想想,是不是舍不得妈妈,是不是?”她的问句像是一种央求,求她给出一个是的答复。

  她很累,不想和斑斑就一个无从发生的假设纠缠,于是点点头,岔开话题,“她嘞?”

  当然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斑斑又没有定位她手机的权限。

  “你妈妈刚做完手术,比较虚弱,还是让她在家摊饼吧。”说起李半月,斑斑的话匣子打开就管不住,滔滔不绝乃至口若悬河,她会用些俏皮话,实际上也心酸和担忧难免。

  大概斑斑是唯一一个对她回来感到开心的人,她憧憬着未来,“我们可以一起上下班耶,我上早课的时候把你丢去实验室。”

  陈冷翡咽下饮品,没能告诉斑斑,以她的脾性,她绝对不会每天都去实验室办公。

  至于李半月,她更关心虎鲸,见面后连嘘寒问暖都欠奉,单刀直入问,“那你的小虎鲸怎么办?”她拥被坐起来,“要不要弄架飞机拆了带回来?”

  “你好喜欢我的机器人。”猫猫瞪起眼,苍白脸色衬得虹膜愈发乌黑,这是她要发作的前兆。

  “只是你跟我说,那个东西耗费了你很多的心血。”李半月乖觉地换了说辞。

  坐直太累,她又没什么力气,索性往后一仰,靠着枕头。

  “才不是呢。”猫猫很较真。

  “虎鲸比较重要。”她解释道。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能量产的样子,可有总归聊胜于无。

  可是小孩子总是小孩子,生气地走了。

  “讨厌。”她低声骂道。

  “你更讨厌。”云斑这个家伙现在总是无条件站猫猫。

  “那要贴贴讨厌姐姐吗?”她哄骗道。

  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叫斑斑蜷缩在她身边,这能带来温暖和一些无聊的人类安抚。

  很多时候她会先哄斑斑与她依偎,这方便她将原因归咎于这是亲密过后多巴胺造成的一时神智浑噩。

  不过有时云斑不上当,会直接挤过来,趴下,暖洋洋又懒散的说,“我就不换外衣。”

  “脏脏斑。”她用手背安抚意味的贴贴斑斑的脸庞,“女孩子要讲卫生。”

  “老阿姨可以不讲。”斑斑耍赖,短暂耍赖过后,她谨慎地说,“我觉得最近气氛不太对头,警告你,我没你那套本事,你最好保持呼吸,不要断气,善始善终,不可以半路撒手,要放弃你的逃避可耻但有用。”

  “是不对头。”半月轻轻的别过头,侧着纤细的颈,她合着眼睛,看起来慵懒且漫不经心,暖色调灯光映照之下惹人怜惜。

  这种时刻李云斑就会觉得文茵栽的不冤。

  谁又能从温柔与文弱秀质中品出杀机。

  “肯定会不对头。”李半月轻抚斑斑的背。

  当年她任用虞司颜时觉一切尚在掌控之内的原因是这是顶格开价。

  而现在虞司颜暧昧的反应让她觉得问题还是蛮大的。

  至少郑陌陌都没沉住气,来找了她一趟,说,“我盯着你。”

  “嗯?”

  “退一万步而言。”郑陌陌告诉她,“我有资格说这种话,这是你我的心血,我们所共同经营,所共有的,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一切仍会按照我们预先的设想稳步行进。”

  “这点你不用担心。”她说,“越年轻越激进,她们这代人就是这样,约十五年一次共有意识轮廓变迁,她是在那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她认为她需要踩一脚刹车,她嗅到战争的气味。

  加剧这一点的是柠檬蛋糕·玛德琳,或许创造者本人没能意识到这项研发的意义,但创造者那敏锐的家人一定能品出味道。

  将主机安置在空间站是一个讯号,而且这种级别的运算机器很方便为下一步计划做铺垫。

  现在只需要简单的一步,对于研发来说,简直不值一提的一步——将信号接入实体机械,比如空天飞机或卫星。

  信息时代的战役最重要的是信息的及时传递。

  谁拥有唯一通讯权并缴械其余构建在近地轨道的防卫措施,谁将取得最终胜利,此前同步轨道之上卫星百花齐放只是在武力无法在太空具象化时的昙花一现。无论信号的研发有多大的突破,多短时间内能传递多大容量的信息,失去中继卫星就等于这一切都是废纸。

  但事实却让她只能踩下油门,将挡位挂到最高。

  此刻她骑虎难下。

  她关心虎鲸的原因是她在准备一旦太空全面失败后如何固守地面——机器人本身没有意义,但是中枢和终端连接方式具有一定意义,如果真到绝路,使用虚拟信号搭配大型作战机器人,也能起到一定震慑效果,让对面不敢轻举妄动——之前安菽画的饼就是这个,可惜几百亿刚投进去,项目批下来当年这位主研改行办公室文员。

  她有预感结局不会很好,她不相信娜斯佳没有任何盘算,如今更无从信任安菽的意欲何为。

  但她暂时又只能焦虑的按兵不动。

  “不过豆豆很沉默。”她旁敲侧击着。

  如今她倒是知道为什么安菽对郑陌陌的态度里带有一定轻蔑,奥兰治信息公司在非洲裂谷和南美雨林的影响不可小觑,那种地方本身用于防备的力量极低,极度混乱,一个来自发达地区大型公司的资本足以上演清君侧的剧本,更不必说苏黎世流感这个变数。

  “她的梦想只是混吃等死。”郑陌陌轻蔑说道。“外带发疯,别的倒没什么,发了几次疯应该发泄的差不多了,收拾不了场面想溜了呗。”

  “你要记得,”李半月转着手机,“你现在也没弹压住她,就算是阶下囚,只要没死,最好都不要用这种态度来看待。”

  她还是趁接冷冷下班的机会准备在非正式场合会会虞司颜实验室的草台班子。

  她猜测虞司颜想要的是混乱,而后火中取栗,她不妨往高处猜测,新秩序里这群人想分一杯羹,显然分一块蛋糕的套壳不是华夏,是她们谋划的新东西——如果这里是那个套壳的话,她会保持沉默到底,并选择让冷冷留在外边,将矛盾和纷争降低,彻底去除二元论,只可惜看起来套壳是一个新东西,而如今可控技术当前,是否妄图引领她不敢断言,这取决于这项技术是否已得到实体化。

  专业的人员对于技术了然于胸,但敏锐度很低,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学阀黑森博士在欧陆只手遮天,尚且做不到随机应变和机灵应对,她相信虞司颜手里的博士和项目主干更没有这种本事。

  只可惜今天冷冷面试她准备招的三个新博士,实验室所有者豆豆也在。

  “这个小家伙跑哪里去了?”她纵观实验室,不想对脏乱差的环境进行任何评价,不过垃圾堆里并没看见冷冷那个家伙。

  “洗手间。”安菽的口罩挂在下巴上,她在嚼海苔卷,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办公室像零食厂。

  “估计她在那里玩手机。”虞司颜看看表,真心实意地补了这句。

  诚然玩手机之言没有冤枉陈冷翡,她确实是拿着手机躲在楼梯拐角的杂物间里。

  但她是在打视频。

  不辞而别至今,阿呆终于找上了门。

  她看起来憔悴,开口质问时称呼她为冷冷,而非丽贝卡——阿呆总会通过耍赖来逃避发三声的音节,这会让她听起来滑稽。

  “你不见了,在哪里都找不到你。”阿呆轻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就像那一晚一样,到最后她都没办法将我明天回家这句话宣之于口。

  “被她抓回来了。”沉默半分钟后陈冷翡小声说。“还是被她知道了我想和你一起偷偷溜走。”

  这句话让阿呆开始擦眼抹泪,“我好想你。”

  “我也没办法。”她找借口,“我太弱小了,也许有一天我能变得有力量,我会去找你。”

  “我去找你,不,我去救你。”阿呆失言,证明她对这个谎言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说破。“我要把你救出来。”

  “你怎么救?”她反问。“假如我真的需要你保护,假如我当真忤逆反叛,你能做什么?”

  她说了一句未来数年内她无数次后悔的话语,偶尔午夜梦回时分她总揣测是这句话造成一切走向分崩离析和不可往复。“她曾是一国之君,你母亲曾是一国之主,但我不是,你也不是。激怒她,我未必还有退路与容身之处,”这倒是说谎,她和李半月之间的大吵大闹不是一两次。

  “你也未必还有退路,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但你能相信你母亲不会辜负你吗?倘若我选择你,你母亲辜负你,最后这一切却证明了你的虚弱无力,那我们的过往会变成你心里的一根刺,不堪回首也不堪入目,不如停在此刻。”她如是告知。

  “不会的,不会的。”阿呆喃喃说着,她自言自语,又呆滞的对镜头凝视许久,最后绿眼睛亮起来,说,“我母亲或许会辜负我,可我不会辜负我。”她说,“假如这是你想要的,你所钟爱的,倘若有一天,我也是一国之君,你会不会选择我,如果我能逼迫她同意的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那时候我对你应该不会那么重要。”陈冷翡默默地叹息,“倘若这个假设成立,你有什么立场来开口索要我?”

  这时阿呆憋出一句诗词,发音腔调滑稽,“你们有句诗词是这样的,遣妾一身安天下。”

  陈冷翡失笑,这个年轻女孩倒很逻辑自洽,“那好,”虽然她觉得荒谬且无厘头,但她说,“约好了,就这样。”

  因为这是最佳的敷衍话语,回避一切的冲突,将所有矛盾掩埋,推后到未来。

  “你发誓。”阿呆不依不挠。

  “我说话算话。”陈冷翡承诺,“永远是阿呆的小女朋友。”

  “嗯。”阿呆开始擤鼻涕,表示这次哭泣和崩溃的结束,看来她对这句话很满意,即便阿呆可能也知道,这是句虚言。

  从开端她就知道,这一切不会有结果,只是单纯的经历,一段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开心快乐日子。

  她认为阿呆也应该知道,她们间不存在皆大欢喜。

  但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更加不擅长快刀斩乱麻,只好选择让时间来冲淡一切,直到她或阿呆走出这个幻梦,开始新的下一段人生,这样终结她们间的纠葛比较体面。

  她心情很糟糕的挂了视频,强打精神面对她的惨淡人生。

  她标书得中的原因很简单,她撞了虞司颜后期倾向的研究方向,这个方向上有一个耗资巨大的横向合作课题,总经费二百亿,但虞司颜临时改行,去接了李半月手里的烂摊子。

  于是她被填进来,接虞司颜的“烂尾楼”。

  她手里的课题主要用于得到博士招生资格,扩充几个新的科研民工。

  截至目前为止,她收获的两个博士生分别是一位她本科校友,一个非常神奇的女孩子,因沉迷游戏导致学业荒废,本科读了六年,保研的硕士也延毕两年;一位其他专业改行考进来的,这位是斑斑的同行,表演系出身,因接不到戏自学财会,报进来是因为分数不够金融的线,但她不想要和这位金融梦碎女孩一起进面试的那个男生。

  剩下的这一个名额更魔幻,所以她才躲出来思考人生——碰巧阿呆致电,这让她失去了充分的思考机会。

  每个名额分别是二选一进面试,而这个名额的两个候选人分别是一个怀孕的阿姨和一个本校推免的抑郁症患者,被教学处标了星号。

  更糟的是李半月来接她却又不在外边等她。

  李半月拿着那两份简历,说,“陈教授,你的生源太有意思了。”

  “那个怀孕的阿姨。”虞司颜又把口罩拉上去,刚刚这位实验室所有者就这样打扮,认为口罩墨镜一戴,谁都不能识破她的真身,却不知严苛的安检和周密的安保已经彻底的出卖了她。“你现在去求她回来还来得及,不要精神病,谢谢。”

  她刚在面试的时候说这里是读书的地方,不欢迎带着家务事来此。

  “赶紧去跟人家说两句软乎话,”虞司颜决定倒是下得很快,“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家会答应的,她如果取消申请,你只能要那个祖宗了。”

  “我也可以不招。”她坐下来。

  “那明年你的招生名额会被降成两个。”虞司颜叹道,“明年会更烂,你信不信。我以前就对明年抱有希望,可每年都是暴击。”

  “要那个抑郁症。”陈冷翡下了决断。

  “那她如果发病,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搞了个大新闻,”豆豆说,“你这个新科老板就要倒霉了,本来你的出身就会让人带上有色眼镜去看你。”

  “她告知了我她有精神问题。”冷冷说,“那个阿姨没有主动告诉我她怀孕。”

  “她那个肚子至少有五个月了。”豆豆说话语气很嘲讽,“那不是个小孩,难道还会是腹水吗?”

  “有一半的可能她怀的是儿子。”陈冷翡把那两份简历从李半月手中抢过来,“而我因为不是儿子而遭遗弃送养,这应该就是我的来历。”

  “如果你是男孩子的话,我才不要你。”李半月倒从不遮掩自己的偏好。

  “那宋子玉算什么?”虞司颜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它被阉了。”李半月把刚摆到她面前的饮料推开,试探道,“小猫都是女孩子。”

  一般人对这种变态话语会大摇其头,就算郑陌陌也会报以“嗯,那狐狸也都是小仙女,难怪你把斑斑的宠物也带去绝育了”。

  但她只是说说,这是一种凑趣的话,源于对姜朝玉太监论的回应。

  虞司颜立场很鲜明,她说,“干得好。”语气里大有遇到知己的感觉,“阉了他哈哈哈哈。”

  “所以世间万物是不是都有偏好?”李半月设问。

  “那就不得而知了。”虞司颜和萨曼莎·黑森不同,她很狡猾,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植物学家,水平有限,谁知道植物有没有自我意识呢,大概偏好建立在自我意识之上。”

  “还是只要会复制的个体都有偏好?”她套话,“只有小猫会得猫鼻支。”

  “小猫大概不想要这种抬爱。”虞司颜果断用要接小鱼为借口开溜,她感觉李半月猜到些什么。

  虞司颜走后陈冷翡向李半月约法三章,“不可以嘲笑我,也不可以讽刺我。”

  她的担心倒是很多余,李半月看起来不怎么开心,有些郁郁寡欢。

  “好呀。”李半月和她一起上楼,沿街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刚走到教学楼前,忽然说,“你去买饮料,我想喝点甜甜的东西。”她把卡递过来,“你自己也买一杯好啦。”

  “那步阿姨她们呢?”

  “我们可以先偷偷喝掉。”看起来李半月不是每次都有请客的兴致。

  “好孩子气。”她终于找到一个以成年人自居的机会。

  但很快她知道为什么李半月没叫秘书去买。

  因为这个女人很挑剔,而且喜好跟着心情走,她没有任何明确不吃或明确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今天临时决定的喜欢或不喜欢。

  比如上次喜欢带奶盖的奶茶,今天却说,“不要奶盖。”

  倒霉的是她买的两杯都加了奶盖。

  “那你再跑一趟好啦。”李半月建议道。“就当锻炼身体。”

  随后她后悔叫猫猫跑腿。

  猫猫和阿呆一样,小孩子都是没有底线的。

  猫猫把奶茶塞给她,叫她拿着,然后掀开杯口,凑过来把奶盖吃干净,又把盖子扣回来,“给,没有奶盖的。”

  “我不要。”她说,“现在里面有你的口水了。”

  “平时吃饭的菜里也会有我的口水。”猫猫无精打采地说道。

  “恶心。”李半月把奶茶还给她。

  这个糟糕女人主意变得飞快,“你去多买几杯好啦,云俪今天晚上来吃饭。”

  “那郑陌陌做什么?”冷冷仰起脸,她确实已经长大了,将长发盘起时看着不再像强装大人的小孩了,“每次都是我去买东西,她只出一张嘴。”

  “她是你长辈。”李半月如是说。

  而这次郑陌陌不仅出了嘴,还出了八卦。

  这一晚郑陌陌终于知道吱吱的身世。

  云俪将一张且熟悉且陌生的面庞带到人前,说实话了,对这个家伙的来历介绍为:“我外甥女、我妹妹离婚了、一直养在我家。”

  云见微同她打招呼,“阿姨好。”

  默然片刻后,她端起茶几上的干果拼盘,那个玻璃盘子足六寸大,“吃不吃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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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陈妹:我和我那一言难尽的草台班子……

  阿呆:下章是我和我的草台班子……而且我的草台班子不听话

  狐狸子的问题是蹭的累和心思弗猜

  陈妹和阿呆最大的问题是她们觉得自己可厉害了比对方厉害好多可是为什么对方就是不服气所以一定要给对方点厉害看看……然后因为伊宝的原因她俩之间还参杂着点嫉妒和羡慕的奇怪情绪——你家那个比我家这个好我想换妈妈

  所以她俩始终是提起裙子照样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