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基因被改变了。”
盯着手中卡洛斯的第二次检测报告，蝙蝠侠的面色凝重地宣布了这个事实。
“这种改变非常微小，但不容忽视。并且我怀疑，它不是完成时，而是进行时。”
卡洛斯有点懵：“什么意思？”
蝙蝠侠看向他的眼睛，解释：“也就是说，你的基因改变并未停止，目前，我无法预测它会进展到什么程度，更加无法预测它的变化方向，以及它将何时停止。我只能猜测，它也许跟你体内的红石能量有关。”
卡洛斯半知半解地问：“你说的这种情况，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吗？”
蝙蝠侠问他：“你这次醒来后，有感觉到身体产生什么变化吗？”
卡洛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摇摇头：“没有。”
蝙蝠侠提醒：“这种变化不一定体现在外表。”
卡洛斯眨眨眼，说：“我目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蝙蝠侠沉默片刻后，又说：“在你昏迷期间，你体内的红石能量一直在修复你体内受损的地方。如果不是它们，你此时很可能已经器官衰竭而死……我猜测，也许是你身体的濒死体验，激发了红石能量去改造你的基因——这听起来很像是一种身体的被动保护机制，所以我觉得，这种基因变化不一定是件坏事。”
听出了隐藏在男人言语之下的安慰之意，卡洛斯浅浅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谢谢你。”
其实在听说这件事后，卡洛斯本人倒没有产生太多恐慌，那些担忧和焦虑还来不及凝聚成形，就被蝙蝠侠平淡的几句话给打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觉实在睡得太久了，卡洛斯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生理和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他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希望阿尔弗雷德能快点好起来，等他痊愈之后，我想我也该暂时离开哥谭了。”
蝙蝠侠闻言，整理报告的手一顿。
他将报告放回桌子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卡洛斯，说道：“小丑跑了，我没有抓到他。”
“什么？”卡洛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震惊地重复一遍，“你说你没抓到小丑？！”
蝙蝠侠沉默点头。
卡洛斯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地问：“可是……为什么？当时我不是直接把你传送到阿尔弗雷德身边了吗？小丑他明明……他明明在实验室停留了很久，而且遥控器不是已经……”
在卡洛斯印象里，实验室里小丑将面罩摁在他脸上时，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他是拼命挣扎了的。
意识残留之际，他看到小丑手中的遥控器因为他挣扎的动作而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当时他被吓了一跳，还顾不上担忧炸/弹会不会因为这个意外被引爆，就失去了意识。
他能躺在韦恩庄园的客房里安然醒来，就证明爆炸没有发生。
话说到一半，卡洛斯忽然皱起眉，问道：“当时你不知道小丑就在蝙蝠洞吗？你见到布鲁斯了吗？他到蝙蝠洞的时候，小丑才刚刚离开！”
卡洛斯想不明白。他将蝙蝠侠传送过来的时候，小丑甚至还没进入实验室。
传送结束后，按理说蝙蝠侠应该一眼就能看到受伤的阿尔弗雷德。就算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也应该意识到蝙蝠洞被人入侵了吧？
难道他没有立即下来找人吗？
蝙蝠侠偏过头，没有去看青年的眼睛。
“炸/弹是小丑骗人的手段，他只是为了拿那个要挟你。”解释完这件事后，蝙蝠侠给出了一个不那么令人信服的理由：“阿尔弗雷德的伤需要处理……等我来到蝙蝠洞的时候，小丑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卡洛斯不解：“布鲁斯呢？不是有他在吗？”
蝙蝠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问了句：“是布鲁斯·韦恩救了你，对吗？”
“是的！”卡洛斯肯定道，“我见到他了！”
蝙蝠侠声音低沉：“我跟布鲁斯·韦恩一起下来的。那时候小丑已经逃跑了，我没能找到他。”
“……”
卡洛斯皱着眉，看向蝙蝠侠的视线忍不住浮现出一丝质疑。
他不愿意去怀疑蝙蝠侠，他不相信蝙蝠侠会主动放走小丑。但蝙蝠侠给出的解释听起来简直像是敷衍他。
卡洛斯突然提出：“我想看看蝙蝠洞的监控。”
蝙蝠侠面无表情：“小丑离开前破坏了监控，显然，是为了给他的逃跑争取时间。不过在他离开前的那段监控还在，你想看随时可以。”
卡洛斯：“……”
卡洛斯盯着男人看了半晌，最终，他无奈地，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如果你有什么不想说的隐情，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一向懒得多问。但你实在没必要找理由敷衍我。”金发青年垂着眸，隔着碎发，他的表情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淡，“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想抓到小丑，不过实话实说，我对你的信任，是建立在‘蝙蝠侠’这个名号上的。当有一天这个名号信誉不再……”
剩下的话，青年没有说完。
蝙蝠侠依旧沉默。这人似乎向来如此，无论怎样的质疑和反对声都无法动摇他，他从不解释，从不用言语表达。他只会用行动表明他的目的，践行他的信仰。
他只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他深爱的哥谭。
卡洛斯对蝙蝠侠的了解，并不来自于哥谭市民的口口相传，也不来自于其他地方。他跟在蝙蝠侠身边这么久，每天都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观察，去了解这个人。
但到目前为止，他仍不敢说自己了解蝙蝠侠。他不知道蝙蝠侠的真容，不知道他来自何处，不知道他的过往。
他能感觉到蝙蝠侠在信赖他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与他保持距离。以至于直到现在，在卡洛斯眼里，相比起一个人类，蝙蝠侠更像是一个象征，一种精神，或者说，一个准则。
卡洛斯并不介意这种距离，他承认他的确对蝙蝠面具下的那张脸产生过好奇，可他始终没有尝试去探索。
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地，将蝙蝠侠当做一个象征，一种精神，一个准则。
他相信，蝙蝠侠永远爱着哥谭，永远会拼尽一切地守护哥谭。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他愿意不问原由的遵从蝙蝠侠的决定——当然，前提是这些决定并不违背他自己固有的原则。
但谁也不能保证，精神不可能覆灭，准则不可能被打破。
至少在这天来临之前，卡洛斯愿意相信蝙蝠侠。
……
从医疗室出来后，在蝙蝠侠的要求下，卡洛斯和其他人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蝙蝠侠没有将卡洛斯的身体状况告诉别人，但他也没有限制卡洛斯这么去做，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卡洛斯自己。
他们先是就蝙蝠洞以及韦恩庄园的防御升级计划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商量起接下来对付小丑的计划。
小丑拿走了钻石剑，目的不明。卡洛斯唯一能够确信的，是小丑身上绝对没有红石能量。
“那么他为什么要拿走钻石剑？没有红石能量的激发，这玩意对他来说跟普通的剑有什么区别？”提姆咬着咖啡杯的边沿，百思不得其解。
蝙蝠侠说：“小丑曾经告诉过我一个预言，他说哥谭即将迎来一场灾难，而‘黑盒子的主人想要统治哥谭’。我曾经以为他指的是莱克斯·卢瑟，又或者是别的人，但后来事实证明他们都不是……”
黑盒子与钻石剑是一体的，‘黑盒子的主人’，就相当于‘钻石剑的主人’。
见没有人对这个细节产生疑问，蝙蝠侠继续说：“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想要统治哥谭的，其实是小丑自己？而他拿走钻石剑，就是为了表明他的野心，以及，向我宣战。”
这个解释听起来也算合理。
但众人都觉得缺点什么，似乎有一些细节的线索没被补全。
小丑口中的那个预言起源何处？他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小丑为什么会认同这个预言？如果他不认同，又为什么要抢走钻石剑？
小丑这次越狱，目的绝不可能只是来找卡洛斯的麻烦。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们讨论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但对于小丑的下落，蝙蝠侠却有了新的想法：
“也许寻找小丑并不容易，但如果将寻找目标换成钻石剑，那就相对简单了很多。”
他说完，视线默默移向正在发呆的卡洛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卡洛斯身上。
多重视线的压力让卡洛斯瞬间回神。他一愣，食指指着自己，发出疑问：“我？”
蝙蝠侠深沉点头。
卡洛斯：“……”
好吧，懂了，卡洛斯牌人体红石检测器，即将再次上线。
……
一连好几天，卡洛斯都没怎么在庄园里见到过布鲁斯。
不是说对方这几天一直没回家，而是很不巧，两人的时间似乎总能刚好错开。
白天，卡洛斯从蝙蝠洞回来的时候，布鲁斯已经去韦恩集团了。晚上布鲁斯回来时，卡洛斯急匆匆要去蝙蝠洞值班。
偶尔晨昏交错时，两人在城堡的某处偶遇，布鲁斯也总是眼底青黑一脸疲惫。
如果不是见对方一脸憔悴，的确一副忙碌不已的模样，卡洛斯几乎要以为布鲁斯故意在躲自己了。
每次想起当时被布鲁斯救下的场景，卡洛斯都觉得一阵脸热。
当时在意识混乱的时刻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卡洛斯只觉得安心和放松，没工夫想太多。事后再回想的时候，朦胧的记忆和一点暧昧难说的情绪，总能给那个场景蒙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滤镜。
人工呼吸本就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急救方式，不该被人以私情冠以莫名的名义。
但当做这件事的对方是那个特殊的人……
卡洛斯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前世短暂的人生让他来不及体验，今世与周围人隔离的感觉又让他对这方面的事没什么心思。
以至于他活了两辈子，竟然从没谈过恋爱。
也正是因为这种感受从未有过，才让卡洛斯极快地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而让一切瞬间变得清晰起来的，就是那一个甚至连吻都不算的，触碰。
青年一向坦诚，前段时间的纠结与犹疑，已经是他经历过的最不坦诚的心情了。现在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布鲁斯谈谈。
他不想再等待时机，也不想再试探什么，这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而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想改变与布鲁斯之间的关系。
雀跃又忐忑的心情让卡洛斯不自觉地忽略了一些他本该注意到的细节。
例如在他睁开眼看到布鲁斯的面庞之前，与唇上温热一同落下来的，脸颊上冰冷坚硬的触感。例如在他醒来后，明明亲自救下了他的布鲁斯一次也没来看望过他。例如每当他在蝙蝠洞，向提姆或者别人询问布鲁斯行程时，对方含糊的回答和奇怪的表情。
卡洛斯顾不上这些了。他满脑子想着，该用什么样的言辞，去向布鲁斯提起这件事。
直到这天，他在结束夜巡工作后，飞奔着离开蝙蝠洞，终于如他所愿，在餐厅里堵到了正在吃早餐的布鲁斯。
“布鲁斯，能跟你谈谈吗？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又熬了个通宵的金发青年脸色疲惫，那双翠绿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