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14章 熬心绪形势陡转

  谷梁初下了狠劲儿,吕值死的当晚,他把弓捷远弄得筋疲尽力,只给歇了两夜就又没完没了地折腾人,连着几天都将弓捷远闹得意识模糊,分不清楚上下东西。

  宋栖原本对他有气,又见他只管恹恹,越发骂了两回。

  弓捷远也没劲头憎谁恼谁,但有闲暇只想把觉睡饱,后来便被谷梁初紧紧箍着啃咬,也能朦胧迷糊,半梦半醒之间,任由那个坏蛋王爷一声一声唤他“挽儿”,既不回嘴也不抗议。

  弓秩弓石不敢表露心疼,郭全还是劝说过的,“小主子的身体确被养伯调理得好起来了,总归不是王爷和谷矫梁健那般身板,还该爱惜一些。”

  谷梁初轻叹,“孤是怕他一有劲头脑筋就要活络。如今锦衣卫明晃晃地死死盯着王府和这里,换值不歇值的,捷远不能再给父皇抓到把柄……宁王那边必有动作,生出来前,捷远最好已经走了……”

  他们说这些时隔了卧房很远,且是边说边行,就为防备弓捷远那双了不得的耳朵。

  弓捷远仍旧听到了“宁王”两个字上,后面还有什么,实在精力不逮,只能放弃。

  锦衣卫开始明晃晃地盯人了吗?自己浑浑噩噩,倒未在意。

  怕谷梁立抓住自己的把柄?

  什么把柄呢?

  抓住了又怎么样?

  弓涤边早已披甲上阵,传言之中,向高时一腿重伤昏迷不醒,他管的军全被李猛接过手去调拨,辽东已经抵上了全部身家。

  他们只有八万条命,不知已经损了多少,还得前赴后继的顶上去,并没任何支援可以期待。

  而那昔日的少将军啊,兀自躲在朔王怀里纵情声色,恣意昏睡。

  十月下旬时候,塞上憋了整年的雨集中下了起来,滂沱凶猛,总不见晴。

  连带燕京附近,甚至腹卫蓟州一带都遭连累,许多天都淅淅沥沥,处处浸着湿气。

  北方的人受不得那种极致的潮,加上辽东战事如火如荼,并无一举得胜的势头,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需要狠绞几把才痛快的。

  谷梁立总是冷着龙颜,匡铸和宋栖亦将眉头蹙成了川,轻易不肯展开。

  除了认真盯好要送前线去的兵器,弓捷远没有别的事情能做,郁闷之下言语极速减少,近乎哑巴了般。

  成缺本已跟着弓涤边回了燕京,听闻战事又起,重新赶去,可他肚里那些山川图志,到底能有用吗?

  父亲在身边时,当儿子的闹脾气闹别扭,那是血亲间的理直气壮,并不妨碍弓涤边继续做弓捷远心里的山。

  是山总要巍峨才行。

  谷梁初始终耐心哄他,说这暴雨对那些野外驻扎的元兵还更摧残一些,倒可暂时缓缓城卫值压,是好事情。

  这些话固然略有道理,可是谁的心情都受天气影响,辽东军兵也不例外,若再发生草料起霉粮道淤堵的事,好儿郎们未必总能龙精虎猛战力不消。

  士气实在太重要了。

  元人腹饥,天上就是下刀子,他们也不想退,困于城中的人如何一样?

  谁不盼着早些停战早点安生。

  弓涤边肩头的沉重,必然不会因雨而缓,旧伤和不若年轻时候灵便的腿脚却要趁机为难这个挂碍甚多的老武将啊!

  冯锦更加没事可做,反正下什么雨也阻不住他那些健鹰,就与韩峻通信,不为正事,只为逗闷子玩。

  这日冯季又送一封回书给冯锦,冯锦阅后就对他笑,“你不是说我不能姓韩吗?看看这里,将军可是允了?”

  冯季不去细瞧那封书信,只认输道,“谁能挡得侯爷撒娇?将军若是对手,咱们也没今天。”

  公孙优如今也是半个亲信,听到这话不由瞠目,“姓韩?”

  冯锦心情甚好,狠狠弯起眼睛,恶意拉人下水,“你这公孙该也姓不长远,早晚要改,正缘到底在哪儿,还真令人纳闷。”

  冯季也已知道公孙优的底细,闻言又捂嘴笑。

  冯锦瞧到公孙优臊了,就骂冯季,“笑就正正经经地笑,作甚总要捂嘴?我和居良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你就想学也差火候,便能捏得一手好兰花指也没人要。”

  “哎呀,”冯季赶紧就道,“没人要就没人要吧!兰花指可真算了!我若捏得,侯爷不得

  斩断我的双手?”

  主从三个闹得正开心间,外厢进来了人,“启禀侯爷,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这段日子,冯锦都被“即刻”惯了,闻言只好轻叹,“刚把衣服换下去,又得折腾。”

  他也只是私下抱怨,顶雨进了皇宫,见到谷梁立时神情马上变成尽职尽责,甚至还有些许急着进忠的意思。

  谷梁立似也极其信任冯锦,看到了人就把一幅奏报递与了他,“刚刚快马送进京的,锦儿看看。”

  冯锦快速浏览一遍,俏面微微变了颜色,“皇上,察合台当真要扰北疆?他们这是和元人商量好了吗?”

  谷梁立的脸色很是凝重,“合纵之事古来有之,也不新鲜。”

  “可这察合台也太不聪明了,”冯锦跟着说,“他们能有多大体魄?若要跟风吃肉,也该连横大祁,悄摸摸地分分元人的牧野草场,反正都会放羊放牛,倒敢来打咱们主意?”

  “可能就是大祁总重天国气度,自守泱泱,”谷梁立说,“他们急不到白捡便宜的机会,忍耐不得,所以反过来咬。”

  冯锦蹙眉,“那就打打这蠢!传命韩山和盛廉合力揍他一顿好的。”

  “不可。”早就立在旁边的匡铸立刻开口,“侯爷,两国齐扰非同一般,此时情况不同数月之前,辽东如今战事胶着,弓总兵虽据城池之固,总是兵力略少,防压甚重。察合台再有动静,京城能知道时,四线之邻必然都可得到消息,西域各国看着友好,然则远羌异族,其心总是难以揣度,盛廉不可妄动。”

  冯锦闻言醒到自己嘴太快了,便问匡铸,“那只韩山对敌,尚书大人觉得可稳妥啊?

  “不妥!”不等匡铸说话,谷梁立已然讲道,“韩山忠勇无两,只惜少谋。北线皆是朕的儿女之兵,断断不能赌他失策还是精明。老底儿若折损了,轻易攒不回来。”

  冯锦稍微琢磨琢磨,“那就只有韩峻可调拨了?”

  “朕唤你来,”谷梁立道,“就是要再细细问问,倘若,朕说倘若,韩峻需去北疆待个数月,锦儿觉得南面的那几个老世家有本事凑得出兵来吗?”

  “数月定然不成。”冯锦不假思索地说,“一二月还可。南边遥远,走也要走上一阵。”

  谷梁立闻言顿时沉下了脸,“就是说凑得出来。”

  冯锦缓缓垂下眼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毕竟有钱,可以买得性命。臣那一趟南行,看着结果圆满,实际步步艰难,前面已与皇上说过了的。”

  谷梁立皱紧了眉,“朕早晚要尽数抄掉他们的家底”。

  早晚。

  早已过去,只能晚了。

  “如此决计不能调动蓟州之兵。”匡铸又说,“战事难料,谁能保证韩总兵去了北疆不被牵制?一二月里回不来,南线若起异动,李功应该戍防还是剿内?届时各线齐动,难免顾此失彼啊皇上。”

  谷梁立还用他说这样明白?凌厉腮线已绷紧了,“内患不清必要勾生外患。也罢了,既然这样咱们还是老法子吧!朕去亲领北军,让那不长眼睛的察合台看看谷梁立到底是不是草包!”

  “皇上!”匡铸立刻劝阻,“老臣以为此亦不是良策。京都新迁尚未足岁,最需王气润泽,察合台虽然贼胆包天,暂且未破城池化成大患,这时便把皇上推到马背,显得大祁无人。”

  “老尚书怕显无人?”谷梁立忍耐地哼,“却讲谁去合适?”

  匡铸闻言看看冯锦,不急回答。

  冯锦冰雪聪明,见状就道,“老大人这是等着我来说呢!他心里的上佳之选自然便是朔王兄啊!”

  谷梁立闻言既不意外也不欣喜,神色反更阴沉了些,“他骄悍了,暂时不堪大用!”

  冯锦明白还是因为吕值的事。

  父子之间起了嫌隙,当面较量了番,老龙小龙觉得瞒住了人,该知道的其实都知道了。

  冯锦不好再说什么,悄悄看看匡铸。

  匡铸只装糊涂,“王爷秉性,自然只有皇上最为了解,老臣不敢胡说,但他熟悉北疆山水确是真的,眼下情景,自是上上之选。”

  谷梁立仍不展颜,使劲儿搓手指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尚书大人就再荐不出个别人来了?”

  匡铸闻言想了想说,“若论履历经验,如今确实缺将,然则非常之时该用非常之心,皇上,驱逐匈奴的卫青和霍去病当年也都是没经验的年轻儿郎,并不都靠老将军们手把手地带领出来,初战即捷所向披靡,竟是上苍赐予。”

  “匡大人有话直说,”谷梁立不由就道,“何必绕圈子呢?”

  匡铸笑了一下,真直说了,“平定候的爵位乃是皇上亲赐,尊贵就不说了,最妙的就是‘平定’二字啊!”

  冯锦不料他荐自己,十分诧异,瞠起一双绝世美目,“老大人莫开玩笑。”

  匡铸摇头,“老臣岂敢?”

  谷梁立也自惊讶,而后却又沉吟起来,“朕叫锦儿过来,一则想再问问南面情况,再者也是多找个参详商议的体己人,自然全信任的。可他毕竟年少,除了南京巷战毫无阵上经验,虽说封狼居胥多赖天助,朕还是怕会有什么闪失,那要公心私心一起疼痛。”

  匡铸闻言立刻点头,“老臣只说心中见解,皇上若是也舍不得,咱们再想旁的法子。一日两日,察合台也弄不出多大的动静来,不必急切定夺。”